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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婪”教授小記(短篇小說)
送交者: 湯凱 2008年11月20日21:08:52 於 [美國移民] 發送悄悄話

 

婪”教授小記(短篇小說)

 

湯凱

 

婪者,乃我們大學商學院的一位教授。請不要誤會,婪”教授並不姓婪。甚之,他根本就不是中國人,而是位褐色捲髮的美國人。他的英文姓名是LAZYMAN;既然是在香港教書,就得有個中文名字。照慣例,這個中文名字的拼音得以他的原名的首位英文字母打頭。藍,嵐,懶,爛,……,到底叫什麼好呢?有位從事機械齒輪研究的盛教授,在美國玩股票輸了兩棟房子,對這華爾街是恨之入骨,而LAZYMAN曾經在華爾街混過,所以就來個“恨屋及鳥”,遷忿於他,私下裡開始叫他婪”教授,久而久之,就這麼叫開了。當然,當其面,我們稱他藍教授,反正是一個音。沒有人叫他“懶“教授,儘管就語義上講這個字是最合適不過了。這天底下懶人無數,可如果叫他懶人,那這香港街頭上那些成天忙忙碌碌的眾人大概都成了懶人了。那位盛教授曾經瞎侃,說這位婪教授的LIBIDO也許是校園裡最高的;而若依大心理學家弗若伊德的理論,LIBIDO高的男人也許更容易成為千年偉人,或者是江湖大盜,但絕對不會是個庸庸無為的懶人。

 

中國人好以貌取人,既然貪婪二字在國人文化里歷來與男盜女娼同器,有人也許會猜測這婪教授一定生得是青面獠牙,至少也該是獐頭鼠目。那這又錯了。不要說和亞洲男人比,就是在白人里,婪教授也是屬於上乘的。他大約是克林頓的個頭,但體重卻要少掉三四十磅,就胖瘦程度上講又有點像港星劉德華,可說是占了白人和亞洲人各自的優點。臉面嘛,有點像老牌影星PAUL NEWMAN,只不過眼睛不像NEWMAN那樣藍,而是棕色的。不過有一點NEWMAN絕對是比不過的,那就是牙齒的潔白。婪教授每年至少潔牙六次,另外還要進行加白處理兩次。聽說十年前他曾經做過下頜手術,把下巴骨往後拉一些,這樣笑起來更有性感,更富磁性,就和那男星TOM CRUISE 笑的模樣一樣。

 

可千萬不要小視他那副白牙和CRUISE式的笑容。婪教授教的是企業管理,也就是現在紅得發紫的MBA課程。這MBA強調的是PRESENTATIONPERCEPTION,或者就是“秀”。不過,不像其他行業 -- 例如,打網球的秀的是他的球技,男高音秀的是他的嗓子,外科醫生秀的是他的醫術,楊正寧秀的是他的數學邏輯 -- 婪教授要秀的則是……他自己。他去深圳給“廣東政府和企業高級管理人員EMBA班”上課,一上講台,底下的聽眾個個額手相贊:喔,這才是個CEO的形象;這樣子笑才能贏得雇員和下級的信任;這樣子的口若懸河才是做省長的樣子;我明天一定要定做一套像他那樣的意大利西裝,再貴也要,反正上次那筆贊助費還沒有用完;我得換個髮型,要大氣些;……。他一堂課三個小時講課費是兩萬五人民幣,還不算他從這邊香港的大學拿的工資,這牙齒加白才要兩百塊港幣,多好的買賣。不僅如此,他的那個EMBA班的學生大概是自感從他那兒學了許多如何做官的“實貨”,又把他介紹給了上海的局長和廳長們,在那兒又開了個班。就這樣,猶如滾雪球似的,他的銀行的賬戶是越滾越高,來學校十年還不到,有人猜測他現在光是利息收入大概就是其他教授工資的好幾倍了。

 

有錢,還有教授的光環,又有電視的曝光率,自然就不乏女人嘍。不止是女人,是極品女人。來香港前,他的羅曼史大伙兒不清楚。可自從來到香港後,婪教授臉上總是春光盈盈。弗若伊德不是說過嗎,這LIBIDO高的男人若是有絲毫的不滿足,他的臉上就一定會顯露出來,不是怒髮衝冠,也得是愁雲密布。不過,他雖是“愛”海暢遊,卻總是蜻蜓點水,瀟灑過場,最初並沒有什麼固定的女朋友。大約五、六年前,他去上海的EMBA班講課,去單回雙,帶回了一位大約二十五歲的錢姓女孩,不說是絕代佳人,起碼也是傾了這整個香港島了。三個月後,這女孩成了他的太太,也就是婪太。帥哥美女,東西合璧,婪教授夫婦很快就成了這島上的名人。他們住在校園內臨海的公寓,二百多平米的豪宅,婪太又好客,喜歡開PARTY,可說是夜夜笙歌,進出的皆是名流愛媛,甚至聽說特首伉儷也常常光臨,自是給這原本僻靜的學校增色不少。

 

當然,婪家的PARTY也不總是為上層人物開的,間或也邀請一些“未來的上層人物,也就是他的EMBA班上的那些未來的CEO們。聚會上,這些“准”CEO們向婪教授請教的最多的問題,就是如何才能成為一個大公司的CEO。而他的回答?千篇一律的又都是三個字:三個“C”。“知道這是哪三個C嗎?”這個時候他總是很有風度地敲一下他那考究的金絲眼鏡,半眯着眼,玩弄似的審視着他面前的學生。“不知道吧,”結果總是他哈哈一笑,聲宏如鍾。他會說,這三個C乃是CONFIDENCECOMMANDCOMMUNICATION,而三者中這CONFIDENCE是最重要的,要有自信心,要有良好的自我感覺,要有“我就是LEADER”的傲氣,要有一個超大的“EGO”。

 

可這學生中也有不那麼CONFIDENT的,還是位來自美國的華裔,他請教婪教授:“可我總覺得若要是LEADER,有資格領導別人,則肚子裡一定要有貨。”

 

“什麼意思?”婪教授乜看他一眼。

 

“舉我的例子吧。來這之前我是FORD汽車公司的一名工程師,一直從事引擎節油的研究。若明天我從這EMBA畢業,說回FORD後就要做什麼VP,負責整個FORD的引擎部門,我沒有信心,因為我覺得我領導不了那些工程師,他們許多人都比我強。”

 

OH,我的天,” 婪教授面露愕色,“這就是你心目中的VP?就只管引擎省上幾滴油?那還要你VP幹嗎?讓那幾滴油見鬼去吧!你是VP,你負責的是大方向,是大局,是去管理那些搞省油的人,知道嗎?”言罷,他仍是意猶未盡,嘴裡喃喃,“OHMY GOD,幾滴油,幾滴油……”

 

“可是……就因為節省這幾滴油,日本人把美國汽車給搞垮了,”那學生有點不服。

 

“好啦,從現在起,你要徹底地地忘掉你那幾滴油。”婪教授此時完全是他平時在講台上的樣子了。“你到這兒來上我的EMBA,目的就是要和你那幾滴油決裂。看看S&P 500 里的VP們,有哪位關心過幾滴油?甚之,他們中又有哪位是工程師出身?看看美國的國會山,還有它的參議院。你只要還想你那幾滴油,你就做不了CEO。”

 

“嗯……”那學生的聲音弱了下來。

 

“這沒什麼,”婪教授拍拍學生的肩膀,“我們現在還不是 ON A SAME PAGE。但希望你畢業後,能翻越舊頁,別讓我失望。”

 

NOT ON A SAME PAGE。”這可是婪教授嘴裡常常冒出的一句話。而說及這句口頭禪,則又勾起一段故事來。當初婪教授還在美國南部某所大學的商學院做研究生的時候,曾經為了他的畢業論文題目搜腸刮肚,殆是一隻無所適從的沒頭蒼蠅。而忽然一日,他是思如泉湧,只花了三個星期,就完成了他的大作,標題是“關於跨國公司的董事會的人數,董事的年齡,性別,財富,及教育程度等等與公司盈利之間的緊密關係:一種創新的基於最小二次方的數值分析法。”論文洋洋大觀,共有五百多頁,其中得出的一條重要理論就是,一個跨國公司若想牟得最大利潤,它的董事會必須滿足如下條件:人數是十三,十男三女,董事們的平均資產是13億美元,均有法律或財金學位,平均相貌指數是3.1415926 0 — 4 之間),男均身高為1.86m,女的則為1.72m。勿小視他這三個星期的傑作。此文一出,如石驚天,成為當年全美商學院最佳論文之一,人們尤其是為他的那兩個13和一個p 而折服,譽其為一重大發現。更有華爾街的老牌投資銀行LAYMAN SISTERS 的人稱“斧頭”先生的CEO立即向他發出邀請,雇他為高級諮詢師,年薪五十萬,還不算年終百萬的花紅。二十剛八,他坐着商務艙飛往紐約赴任,遙望着窗外的藍雲,想到在即的叱咤風雲的日子,好不愜意,不由得翹起了二郎腿。

 

可有人不高興了。誰?他的房東,苦博士,乃一老中。中國百家姓,還真有姓苦的。這苦先生不簡單,當初北大荒知青插隊八年,七七年文革後首次高考硬是考進了北大生物系,且立下大志,要做中國的瓦特生。寒窗五年,又比下了眾多小他七八歲的後生,考上了李政道的CASPEA研究生,於1983年西渡美國留學,屆時已過而立之年,還拖着一個三歲的孩子。含辛茹苦又五年,榮生物學博士,《SCIENCE》上也登了兩篇文章,無奈卻找不到學校或研究所的位置。他不甘心,卒又做了三年的博士後。十三年的懸梁刺股,出來後卻是兩眼茫茫,兩百封的求職信如沉大海。眼看已屆不惑,要養家糊口,還得攢兒子將來大學的學費,那“瓦特生”之夢早已湮滅罄盡,無奈之,做了這所二流學校的一個LAB里的技術員,好歹也是一個穩定的工作。為補家用,又將他那一百五十米的陋宅的地下室出租,租客呢,就是我們的婪准博士。這主客二人其實並無多大宿嫌,也就是這搞科學和工程的與那學商的之間的固有的偏見而已。不過,當得知這位小自己二十歲的婪博士竟然起薪就是五十萬,而自己年近知命還是五萬年薪,苦博士不免忌忿起來。

 

“他究竟對社會作了哪般貢獻,竟十倍於我?”苦博士很為不滿。待讀了婪博士的論文,則是怒從心起。這般垃圾也叫博士論文?通篇不見累積性的知識的引用,毫無嚴密的科學論證,也就是天南海北的侃,自立豪題,自圓其說。唯一的一個數學公式,竟是自己十八歲的兒子大學一年級數學課本上的最小二次方法。他突然想到半年前有次家裡聚會,兒子提及剛學到的這方法,婪博士忽顯極大的興趣,問兒子要去了課本,說是要補補數學的課。這就是他的活學活用?再看他的用法,把那500個公司的董事會的董事們的人數年齡等一概數據,參上網上就能下載的公司過去十年的盈利值,放到一個方矩陣里胡絞一通,就忽悠出了這個13+13+p 的重要發現?而論及數學,苦博士又想起了一件事兒。一年多前兒子為了申請大學,高中的AP課作業和SAT考試的準備忙得他常常通宵伏案。他看到婪博士的生活,今天網球,明天泡妞,不免納悶起來:“怎麼我這高中生比你博士生還要累上十倍?”而婪博士則反過來開導他,說這AP課和SAT考試並不重要。沒有它們怎麼進好大學,兒子不明白。這個嘛,婪博士敲敲他的金絲眼鏡,說就要看你將來做什麼了,這區區SAT又算老幾,看看我……,他嘎然而止。在一旁的爸爸動了心。他偷偷GOOGLE了一下婪博士的資料,原不應涉他人隱私,可這般隱私也實在是吊人胃口。原來我們這位婪博士當初高中沒上一門AP科,考了兩次SAT,數學成績倒是很有意思,頭一次313分,第二次315分,皆在這p旁邊打轉,儘管滿分是800。他後來上了個社區大學。要說從此安下心來好好讀書也罷,可他偏偏好動,一年後又不讀了,做起了修路工。七搞八弄,現在竟然成了商學院的博士。老苦想想自己這過去幾十年來的辛酸苦辣,背公式,割老鼠,倒硫酸,洗瓶子,還有那時生時熄的瓦特生”之夢,不由得頭腦發熱,氣短胸悶。於是乎,在婪博士租期的最後一天,也就是臨行紐約的前夜,在苦家給他餞行的PARTY上,有了下面的一番對話。

 

“你說五百年後,人們會怎樣評論我們現在這個時代?”苦博士問婪博士。

 

“什麼意思?”

 

“我意思是說,現在究竟什麼人幾百年後還會被人們記得?” 苦博士問。

 

“嗯,這是什麼問題,你是哲學家?” 婪博士反問,仍是埋頭啃他的雞腿。

 

“這樣說吧,” 苦博士不客氣了,“這作家若寫出一本震撼人性的書,像他托爾斯泰似的,人們會記得他;這音樂家若能譜出一曲如《命運交響樂》般的曲子,人們會記得他;這比爾·蓋茨,人們也許會記得他,因為他使得人們的生活更方便;這搞醫學的若是能根治了癌症,人們會替他樹碑立傳;這搞能源的若能解決了再生能源的問題,人們會感謝他;這搞農業的若能研究出高產水稻,人們會懷念他;這搞飛船的工程師,人們會記得他,因為也許那時人們要靠飛船去金星旅行;而……”

 

“而什麼?” 婪博士放下了雞腿。

 

而這華爾街,那些腦滿腸肥的投資銀行家們,那些成天玩別人的錢的人,那些MBA們,那些HEDGE FUND的經理們,幾百年後他們又會在哪兒?”

 

“哎,我不明白了,老苦,” 婪博士終於明白了苦博士的意思,倒並不見絲毫不悅,“我問你,你究竟為什麼活在這個世上,是為了幾百年後別人能記得你?”

 

苦博士反駁:“我不需要將來留什麼碑,我也不夠格。我只是覺得這個世界不公道。是的,你們金融業的錢最多,但是這些錢都是別人創造的你們只是把錢從一個地方轉到另外一個地方,然後在過程中牟取豐厚的利潤。你們的利潤是最虛空、含金量最低、the least deserved。金融業不比製造業,不比科學技術,不比文學藝術,你們只是一個零和遊戲,對社會沒什麼貢獻。可這世道?你知道一個年薪五萬的搞癌症研究的生物工程師要吃多少的苦,經過多少年的嚴格和艱辛的學習和培訓?大學,研究生,博士後,再博士後?而一個三十歲不到的對沖基金的經理,他吃過什麼苦,他肚裡有何料,卻可以年薪百萬?”

 

婪博士到底是MBA,也許不懂微積分,卻是善於辯論,且直中要害。“我對吃什麼BITTERNESS不感興趣,我只問你,苦先生,如果給你自由選擇,你是要做那年薪百萬的對沖基金的經理呢,還是要做那年薪五萬的生物工程師?請誠實地回答我。

 

苦博士一時語塞,半響才回答:“誠實地?我不知道。也許衝着那一百萬,我會選擇前者,但我並不會因此開心,我是人,是人皆貪婪。

 

“貪婪?貪婪有什麼錯?” 婪博士大手一揮,忘記了半條雞腿還在手中,差點扔到苦博士的臉上。“GREED IS GREAT! GREED IS A GOOD THING。它是人類文明前進的動力。”

 

“不對,” 苦博士此時喘過氣來,那科學家的較真勁又回來。“牛頓發現力學定律是因為貪婪?巴爾扎克寫他的《悲慘世界》是因為貪婪?瓦特生發現DNA是為了貪婪?愛迪生發明電燈是因為貪婪?告訴你,總有一天,美國會栽在你們這群人手來。”

 

Let’s forget about it,” 婪博士無意再辯,又要啃那雞腿,但埋頭前不忘了這一句:“WE ARE NOT ON A SAME PAGE。”

 

不過,這婪博士不在那華爾街玩零和遊戲,賺他的百萬,怎麼又跑到香港來呢?這恐怕又緣自他那超高的LIBIDO,你說EGO也罷。他到LAYMAN SISTERS 呆了兩年,也賺了一、二百萬,但卻高興不起來。看着斧頭先生和那些VP們,想到他們每年上億的花紅,自己的這區區百萬怎麼越看越寒酸。他無意做什麼諮詢師,他要做斧頭先生,可這又要挨到猴年馬月?恰逢此時,半球之外的香港的這所大學鴻鶘展翅,立志要建立一所“亞洲第一、世界第二”的商學院,首籌就是招聘幾位洋先生做教授,最好還是要在華爾街混過的,既有理論,又有實踐。婪博士的那個13+13+π理論仍是餘音繞梁,又在斧頭手下幹了兩年,自然成了搶手的女婿。雙方一拍即合,婪博士也就成了婪教授。忘了提一下,婪博士於這東方可不是新客,他家和那上海其實有着一段不淺的緣脈。溯回去七十多年,當初他的爺爺為躲希特勒的迫害,從德國逃難到上海,一住竟五載,就連婪博士的爸爸也是在虹口區落地的。所以,若就美國的落地為國的法律,婪博士的爸爸實為中國公民,而他則是中國人的兒子。

 

婪教授來到我校,也確實不負校方的厚望。他沒有繼續他的13+13+π的研究,而是一下子來了個三“斧頭”。第一個“斧頭”就是建議把學生每年一次的競選活動的時間從一星期驟延至三個星期。不僅如此,這活動的規模也翻了個個,按照他的要求,要學那美國總統競選的模式。那三個星期里,校園裡是彩旗飛舞,喇鳴哨叫,競選的呼聲此起彼伏,更有互相競爭的對手,列隊於校大門處,向着學生們鞠躬“HELLO”,爭奪選票。有來校開學術會議的島外訪客,下車伊始,詫異不已,驚問出租車司機,此地何處,怎麼像個遊樂園?又愕然而問,何以這裡人人都穿着一樣的工作服?這哪裡是工作服,實為婪教授推薦的“哈佛大學商學院MBA正式場合服裝”,每套約五百美元,女式加倍;只因式樣雷同,一律深墨色,分不出趙錢孫李,遠遠看去更像是汽車裝配線上忙碌的工人。有教授(就是那位盛教授)告到校長處,抱怨班上一半多學生不上課,都跑去搞競選了。校方有意限制規模,婪教授堅決反對:“拉下幾堂課算什麼?不懂齒輪又如何?現在什麼時候啦,二十一世紀。學生們光靠齒輪就行啦?他得有組織能力,得會演講,得懂得管理,得學會如何包裝自己,得知道如何推銷自己,而這三個星期的競選活動絕對是一個訓練的好機會,最好是一個月。”

 

婪教授的第二個“斧頭”,則可是深得商學院院長的賞識 -- 在他的倡議下,商學院率先開始在中國內地高考生中招生。最有名的就是婪教授動用他那三寸不爛之舌“勸招”來了一名江蘇高考狀元。這江蘇之地自明朝以來頻出科舉狀元,如今又是院士們故籍最多之地,不知怎的,婪教授對此瞭如指掌,自告奮勇去江蘇招生。那位江蘇高考狀元原意投報清華力學系,立志要做錢學深第二,致力中國航天事業。婪教授要他到本校學會計學。“學會計,那不就是學管管賬本嗎?” 狀元大為不解。婪教授拿出一張紙,上面列着五百個英文名字,問狀元他們是誰,狀元不曉。婪教授告訴他,這些人乃是美國最大的五百家公司的CEO,是整個美國的棟梁,他們中任何一個人的重要性又豈是一千個,或一萬個航天工程師可以比擬的。而這CEO中,絕大多數人的學位是會計學或金融學。“你想不想將來做大事,指揮千軍萬馬,也上這個名單?” 婪教授問他。狀元被問得心痒痒的,可仍是猶豫,說他的爸爸告訴他本科一定要學門理工科,研究生時再轉商科或管理不遲。婪教授問其究。“因為理工科是實在的,而商科或管理都是虛的。你沒看那些演員和運動員什麼的退下來後都讀個商科或管理學位,沒有一人敢讀理工科。”“悖論,謬論,誕論,”婪教授連說三個“論”,心下說這狀元真得開導開導。“你既然將來是要做大事,圖大業,為何又要浪費這寶貴的四年?布什父子,看到沒有,他們需要知道牛頓第二定律嗎?好,美國總統太大,香港怎麼樣?特首什麼學位?李嘉誠什麼學位?它的那些立法委員又是什麼學位?我是看你是個人才,特別賞識你,才坦誠相告。你們都是被這個我們稱作‘JOE the Engineer’思維給害死了。現在看來,你更不能去清華了,否則四年下來,腦子裡就只有牛頓第二定律了,那可真是社會的一大損失。我已經替你計劃好了,先在我校拿個會記學BBA,再來一個MBA,然後我推薦你去華爾街工作,別讓我失望。”

 

那婪教授的第三個“斧頭”呢?這就是他創建的“婪式國際EMBA虛擬跨國公司操作管理錦標賽”。補充一下,婪教授當初聲名鶴起,除了他的“13+13+π”發明,另有一由則是他在行的VIRTUAL COMPANY OPERATION AND MANAGEMENT,中文翻過來就是虛擬公司操作和管理。參加他這個錦標賽,你得交三千美金的報名費。回報呢,當然也不薄,貴冕將是“本年度最佳國際虛擬公司CEO”,獲冕者說不定會得到哪家大公司的青睞,至少也會去哪個商學院弄個教授噹噹。這比賽的特色就是一個“虛“字。給你一億虛擬美金,你虛擬發明一種產品(隨便你如何發明,自創自然定律也行,哪怕把F=ma 改成m=Fa,反正裁判們都是商學院的教授),你擬定一個虛擬的業務計劃,拉上一幫虛擬的董事,雇上十個虛擬的VP,創建一個虛擬的市場,找來十萬個虛擬的客戶,三年內虛擬的賬上見綠,來一個虛擬的上市,一年後你把股權賣掉,你和那些虛擬董事和VP們分它幾個億,最後公司被一個更大的虛擬公司買走,大家拍拍屁股走路,皆大歡喜。當然,你也可以輸上個百萬上億的,反正都是虛錢。而你若想贏得冠軍,關鍵是要讓裁判們感覺不到“虛”,真的就相信m=Fa,真得就以為你賺了一個億,真的就認為你是最佳的CEO,真的就給你打十分。婪教授的這種以虛為真的模型甚至讓芝加哥大學經濟系的教授們都額手稱奇,數次派出最強陣容參賽。那商學院的院長見連這芝加哥大學經濟系的教授們也來了,想想離“亞洲第一商學院”的桂冠也許也就是三尺之遙了,離那香港特首的寶座也就是五尺吧,不由得心花怒放,大筆一揮,這婪教授五年內連升三級,由助理教授跳到講座教授,工資嘛自然也是翻了三個倍。院長更向婪教授保證,他將來要是作了特首,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金融工程立為香港所有八所大學的重中之重,要撥額外的政府的錢給商學院。“二十一世紀是金融的世紀!”院長和婪教授幾乎是異口同聲的歡呼起來。

 

婪教授的故事,若就此輟筆,也就是一位頗有色彩的商學院的教授而已。他也許令苦博士忿忿不平,也許讓本校機械系的學生拉下幾堂齒輪的課,也許讓中國少了幾個錢學深,也許遭到幾個跨國公司的責罵 -- 儘管它們毫無理由,因為婪教授並沒有把“虛擬”CEO推給他們,甚至也許最終還得罪了他的那位院長 -- 因為院長發現原來此公的EGO比他還大,可這些又如何?那苦博士不是坦承他自己也想做對沖基金經理嗎?那些不上齒輪課的學生或許原本就是報錯了學科,讀BBA更合適。那位江蘇高考狀元,即使學了力學,誰能保證他就一定會是錢學深第二?而那位商學院的院長,就更可笑了,憑什麼你能做特首夢,婪教授就不可以?我們的婪教授夫婦其實一直是校園裡最招人喜愛的一對;大家喜歡他那年輕貌美的太太,熱衷聽他的那些華爾街的故事,依舊是夜夜笙歌,喜刷刷,喜刷刷,直到……直到最近本島發生的那件奪金迷你債卷的事兒。

 

那件事兒最初得溯源到五六年前,差不多也就是婪教授把錢姑娘帶回香港的時候。婪教授帶着錢姑娘在港島轉了幾圈,問其感覺如何。錢姑娘說“soso”,不過對那個叫做半山的區域很感興趣,說是那兒的別墅房子倒挺漂亮,以後要住在那兒。“那些可是挺貴的房子喲,每棟都在五千萬港幣之上,”婪教授眨了眨眼,暗自欽佩姑娘的眼力。“都是哪些人住那兒,有像你一樣的教授嗎?”姑娘問。“哪有做教授的住半山啊,除了像李嘉誠這樣的商人,就是走紅的演員明星們,”婪教授回答。“都是哪些明星?”姑娘又問。“嗯,成龍,劉德華,謝霆鋒,張栢芝,雙胞胎,蔡依林,F4……”婪教授的嘴裡冒出一串名字,儘管他只看過成龍的電影,其餘的都是在他家的PARTY上聽來的。錢姑娘蹙起了眉頭,說他們不就是些賣臉面和身段子的戲子嘛,憑什麼這麼有錢,還有那雙胞胎,還沒有我大呢,也沒看她們演過什麼電影,嗓子跟那土雞似的,怎麼可能蓄這麼多的錢,說不定是暗地裡讓人家拍裸照賺來的錢。“ANYWAY,”錢姑娘不說話了,只是用手頗有勁地拗了一下婪教授的粗胳膊。

 

那天晚上,姑娘說腳脖子痛,要一個人睡。婪教授獨自在床上輾轉難眠;看來要這姑娘改姓婪,我這銀行里非得有它個五千萬。可是即使再多開幾個EMBA班,按這速度也得熬上好幾年,他卻等不及。左思右想,他忽然是天降靈感,恰如當年發明他那個“13+13+p”的理論一樣。“好主意,我這麼不早點想到它,”他慶賀自己,遂心入睡。

 

第二天,他打電話給LAYMAN SISTERS唬人屠夫。有必要交代一下,當初婪博士涉足華爾街的那兩年,結識了兩個同齡同行的哥們;抑或是湊巧,兩人的名字也以MAN結尾,一位是BLUFFMAN,另一位則是SLAUGHTERMAN,就讓我們且借唬人屠夫予稱。唬人善唬,尤其是常常發明奇特的金融產品。大約也就是婪教授帶錢姑娘回香港的前一兩年,唬人發明了他的最得意佳作,也就是按揭抵押股票。舉個例子,一棟房子的貸款是五十萬,按揭的利率是7%。他把這五十萬的貸款分成十份,每份算一股,加上年紅利4%,賣給別人。那人買這股票,圖的是4%的利息,可又擔心萬一這房主到時還不起按揭,這十萬的本豈不危險。唬人說不用擔心,我用2%的年紅利替這股票買了保險,房主還不起就由保險公司還。可保險公司為何又甘冒這個風險呢這裡就有"屠夫"的理論了。依過去五年美國的房價平均每年15%的漲勢,未來三年房價下降的概率遠遠小於上漲的趨勢,房主還不起我就賣他的房子,反而賺漲的錢。那三年後若房價掉了呢?那是三年後,不在那家保險公司的CEO的三年計劃中。CEO的計劃是三年內將公司的營業額增加四分之一,屆時依董事會的協議他的收入將是兩億美金,三年後的事到時再說,說不定屆時CEO早已在那巴哈馬思買了個小島曬海濱太陽去了。屠夫又出主意,為激勵人們買房,可以給他們“僅息”按揭,先不用還本,三年後再利息加倍,反正許多人都計劃三年後把房子賣掉或重新按揭。好好好,此事若成,LAYMAN SISTERS可賺那1%的年息,而這是唬人屠夫的主意,二人自然要得大把的年終花紅。好好好,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錢呢?那最初的五十萬哪來?

 

也就在婪教授的那個電話後一個星期,在香港成立註冊了一個“泛美國際金融有限公司”,其法人嘛就是婪教授,“唬人”和“屠夫”。再一個星期後,一份五十頁的“奪金迷你債卷合同書”出現在香港各大銀行的CEO的辦公桌上。合同書上,首頁以十八號加紅大字標出“6.1%年利息”,另以十二號字體闡述“該迷你債卷與香港最大七家公司掛扣;若該債卷在五年後期滿時此七家中有破產者,債卷的本金將受影響,有可能低於原值。”當然,書上也有蠅頭小字,六號字體,一行字擱在第四十九頁:“此迷你債卷發行商為LAYMAN SISTERS;若該公司破產或遭重組,債卷將受負面影響。”說明一下,發行債卷是要有資產作抵押的,泛美國際金融有限公司的資產是零,它只是LAYMAN SISTERS的一個子公司,而買這些債卷得來的錢也當然是LAYMAN SISTERS的,它們是用來實現“唬人”的天才計劃的。

 

又過了一個禮拜,這份合同書又落到了我們盛教授辦公室的抽屜里,當然是加鎖的那個抽屜。還得提一下,盛教授現在已被同事們以“省”教授相稱,儘管聽在他這個南方人的耳朵里仍然是盛。“省”教授自從七、八年前從美國來到香港後,就再也不玩股票了,說那是鴆毒,有錢則都買定期了。他對得起自己的新姓,用他的話說,是拿教授的工資,學生的花法。怎麼個花法呢?舉個例子,在學校餐廳里用餐,他只喝常溫可樂,因為加冰另要兩塊港幣,儘管常溫可樂喝來像是牆紙似的;再有,大三伏天,他從九龍塘到中環,為了省那十塊錢的地鐵過海費,他先搭地鐵到尖沙咀,再坐渡輪去中環,儘管這樣要多花上四十分鐘,還不算走路和甲板上被毒太陽烤的滋味。也就是這樣,八年下來,辛辛苦苦,勤儉節約,他省下了四五百萬港幣。可這定期利息形同虛設,才1%,遠低於通貨膨脹。那銀行的小姐可是盯了這四五百萬好久了,“盛教授啊,這奪金迷你債卷可好啦,有6.1%的利息呢,五年後就可以贖回哦,”電話里飄來她甜蜜蜜的聲音。“哦,6.1%?它和CD有什麼不同?”“省”教授的心咯噔一動。“沒什麼不同啊,唯一的區別就是這債卷要與香港最大的七家公司掛鈎。舉個例子吧,如果李嘉誠的長實破產了,變得一毫不剩,那麼你就最多損失七分之一的本金啦;可李嘉誠怎麼會垮呢,”小姐回答。是啊,李嘉誠怎麼會垮呢?“省”教授問自己,再說,過去三十年裡這香港還真沒聽說過有哪家前十名的大公司倒閉的。“真是這樣嗎?”“省”教授的聲音震天的響。“是啊,你趕緊過來看合同書嘛,”小姐的聲音更甜了。兩天后,四百萬港幣就從“省”教授的戶頭裡轉到了LAYMAN SISTERS那裡了。“省”教授當然先看了合同,不過剛揭開第一頁,見到那特大號的“6.1%”,一雙眼睛就咪了起來,再翻下去皆是蠅頭小字,而且都是些怪詞偏字,從來都沒見過。他相信這家銀行,這可是香港第二大的銀行,它還會騙我?“好,我買,”“省”教授大筆一揮,簽下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簽名。

 

當然,若光是僅止“省”教授一人簽了字,此事也就不了了之,大不了也就是他一人跳樓而已。偏偏有那四萬多個港人,算上家庭約二十萬人,大多為日夜忙碌的中產階級,也有不少住居屋的退休的老頭老太,買了奪金迷你債卷,平均每人是六十萬港幣之多。這其中還不乏借貸的錢,大都是那些住居屋的老頭老太們,他們聚一生也就是十來萬,遠不夠那債卷購買的最低數二十四萬港幣(這是那位“屠夫”設下的),只得向兒女親戚借,也都能借到。大家說,這銀行親口保證的,那還會錯?這政府還會允許銀行詐騙它的子民?

 

結果呢?就在泛美國際金融有限公司滿月之際,總共有二百四十億的港幣流進了LAYMAN SISTERS的口袋。泛美國際金融有限公司得抽手續費,不多,0.5%,也就是1.2個億,因這迷你債卷是婪教授的主意,他得個大頭,來個0.5億,“唬人”和“屠夫”各自0.35億。這三人預料LAYMAN SISTERS股票當年要狂漲,因為“斧頭”先生肯定會把這二百四十億港幣算作營業額,所以又每人買了五十萬美元的LAYMAN SISTERS的股權。到了年底,這五十萬翻了十五倍。婪教授半年不到,入賬一個多億港幣,外加一位傾城傾島的婪太太。

 

小記到此也就應該結束了,只是有一點絕對不能遺漏,就是婪教授現在已經不是我校的教授了;一個月前,他和婪太去了上海,據說上海好幾家大學共同聘請他辦他那個“婪式國際EMBA虛擬跨國公司操作管理錦標賽”,還聽說上海股票證卷會雇了他作高級顧問。也有人道婪太想回她的老家,在這南蠻之地呆不慣。當然,校園裡也有不同的小道消息。一是說婪教授之行是為了躲開“省”教授,因為有一天“省”教授怎麼突然精神錯亂,拿着一把開信封的小刀衝進婪教授的辦公室,要殺他。又有說婪教授離開香港,實是因為他那在半山的別墅最近時常被人圍着,也有如死貓腐狗之類的東西扔進院內,攪得他和婪太無法入睡。更有傳聞說他的家門口近來常常站着一位像是個地盤工的小伙子,腳下放着把大榔頭,頭上則繫着條白繃帶,上書“貪婪狗男女,還我奶奶命”,據說他的奶奶因為她買的奪金迷你債卷最後血本無歸而跳了樓。噢,差點忘了提一下,這港人買的二百四十億的奪金迷你債卷,最後都變成了零,因為LAYMAN SISTERS兩個月前宣布了破產。破產的原因據業內人推測是因為“斧頭”先生下令買了成兆的按揭抵押股票,又應用了“唬人”發明的一種槓桿模式將這成兆的投資放大了許多倍,反正有保險公司保着。可“斧頭”先生沒有料到,這保險公司也會破產,因為偏偏這次“屠夫”的概率理論不靈了,美國的房價突然遍地花,都降了三分之一。這麼大的老字號投資銀行破產,在這華爾街三百年的歷史上還是頭一次。不過“斧頭”先生似乎損失不大,他自己公司的股票大都去年就脫手了,大約兩億的股權也兌現了,據說如今真的買了一個太平洋的小島,悠哉哉的在那兒定居了,雇了大約三四十個僕人和廚子吧。

 

“唬人”和“屠夫”呢?最新的消息是他倆也都去上海了。

 

 

(本篇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

 

2008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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