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進原始的古森林
                                         （二）

      7天以後。
      早起,慕南在Q公司門前送走了X5總公司的法律顧問,在返回的路上,他直接去了女兒香香(愛麗娜)的房間，他明明知道女兒房間裡幾乎是空的了,但他還是想進去看看。因為女兒香香已經被沈艷茹接走了,而且不會再回到谷天鎮居住了。
      他想起念璡(他還習慣稱呼艷茹叫念璡)那可愛的勁兒,心裡總是放不下她。不論艷茹說什麼,他從來不說“不”。
      這人世間的有些事真是怪,一物降一物,這沈艷茹就降住了慕南。
      慕南記得沈艷茹臨走時說:“從今以後,愛麗娜就是我家的人了,別今天丹佛明天谷天鎮的。”
     “嗯。”慕南應着,和一個聽話的老公在老婆面前挨訓是一樣的情形。
      他面容和善的看着沈艷茹,心裡想的是:“這要是一家人那該多好！”
      可是生活中的不如意,感觸最深的就是婚姻,他不愛川妹子,但他又需要這個每天回家圍着他轉的女人；他想着沈念璡,抱着消魂的卻是周巧月。而且他知道,巧月和念璡一樣,都已經懷有身孕。
      更讓他沉重思考的是父親的遺囑,父親遺留的孽債,以及如何落實和完成父親所有的遺願。
      他終於理解了老太太Emma的良苦用心,解開了為什麼阻止念璡(艷茹)嫁給他的謎底。
       他好像一夜之間成熟了,他更加理性的對待如今叫沈艷茹的這個女人,為他慕南所做的一切。

       走出女兒的房間,慕南回到辦公室等候。
       他在等谷風的電話,因為他安排谷風親自到洛杉磯日本精武館,去通報中島美奈子被害的情況,及後事的處理安排。
       他在等沈國立前來匯報案情,及父親研製的夢幻望眼鏡的最後確認。
       除了這兩項重大的事要落實,便是召開董事會了。
      “是啊,公司將有大的人事變動啊！”這個涉及到公司整合的大事,一直在慕南的腦海里縈繞。他心裡想着這些難纏的事務要儘快調整和處理,他感到頭痛,想到離任的Emma,還有...那位即將歸隊的臥底探員沈國立。
      律師的諫言又在他耳邊響起:“讓K公司的慕洋另起名號獨立,K公司遷移紐約州；Q公司遷移拉斯維加斯。”
     沒錯,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兵,運營的公司也同樣需要新陳代謝呀。
想到這兒,慕南伸手按下了叫秘書的鍵鈕。
      Emma的秘書Tna已升職Q公司的辦公室主任了,她盡職盡責,本分又沒野心。
      “董事長,有事麼？”Tna敲門進來熱情的問。
     “噢。通知KQ兩公司的董事及各部門負責人,28日在拉斯維加斯總公司接待站召開董事會擴大會議。”
     “還有其它安排嗎？”Tna小心而又禮貌的請示。
     “還有...”他說:“告訴K公司的慕洋,他和慕榮必須參加！”
Tna記錄着,看董事長慕南沒有吩咐了,她應聲下去安排。

     上午10.30分時,總公司大管家沈國立,滿面春風的邁進了Q公司慕南的辦公室。

      沈國立的匯報很專業,開門見山,不落俗套,而且先後有序的陳述每個細節。
      他先從慕然的自殺身亡談起。

      警方經過兩天的搜捕,在D站一處臨近河邊的帳篷里,找到了已僵死的慕然。
       經法醫鑑定,慕然系用手槍自殺身亡。死前雙眼因中毒有流血的痕跡。那個夢幻望眼鏡的特製眼鏡已被他用石頭砸碎。
       FBI探員Ang取到被砸碎的鏡片,經檢驗鏡片,發現有劇毒。而且,檢驗的結果更讓人吃驚的是:慕然中毒與慕雲飛中毒的毒性源於同類的氯化鋇,英文別名 叫：Batium chloride dihydrate。按藥理分析,氯化鋇是中等劇毒,固體白色，溶液無色。經口中毒時,毛細血管通透性升高，同時伴有出血及水腫；抑制骨髓並引起肝臟疾 患，脾硬化,血壓升高、脈搏堅實而無規律、呼吸困難等症狀,通常0.8克的氯化鋇即可使人致死。但如果眼睛接觸中毒,只要提起眼瞼，用流動清水或生理鹽水 沖洗就行了,不會導致死亡。可是,如果氯化鋇,作為可溶性鋇鹽與其它化合物溶合後,用於金屬熱處理,殘留劇毒粉末......假如那鏡片上含有氯化鋇劇毒 粉末,一旦接觸高溫輻射,比如陽光,或炎熱的天氣,鏡片的粉末劇毒與汗漬相溶,那就有可能造成眼睛吸收中毒灼傷,甚至流血。更何況,該鏡片還含有另外兩種 元素,其中砷(AS),舊稱“砒”,已確定。另一種元素尚未確定。
     “砷”這種東西專家稱:可用於砷的目視比色法測定,常人理解成砒霜......

     沈國立還在講述着,但慕南的腦海里卻出現了一個清晰的畫面,一張和父親慕雲軒一樣的臉,在慕南的眼前晃來晃去,那傲慢而又目空一切的狂笑,又在慕南的眼前現形:“我是你的親弟弟,你下得了手嗎？”
     慕南想起了昨晚的夢,在夢中,他仿佛親眼看見慕然自殺的整個過程。
他記得,當時的慕然站在狗爬犁上,被那兩隻大黃狗飛一樣地拖進深山裡,後又穿過峽谷,進入草地,慢步到一條小溪邊......
    他看見,慕然鑽進事先準備好的帳篷,手拿着那個奪來的夢幻眼鏡,興奮的戴上。
     這時的慕然,看到了一道彩虹。那道彩虹上飛落一隻蝴蝶,只見那蝴蝶搖曳着雙翼,一層一層地展開,突然間,在那絢麗姿色的蝶翼里，飛出耀眼的流沙,天地間瞬息一片昏暗......
     慕然滿目紅腫,也就一刻鐘,他的眼睛像蛇一樣的看任何物體都朦朦朧朧。
    “完了！我怎麼什麼都看不見了？”慕然嘟囔着,用手抓下他做夢都想得到的眼鏡,摸過一塊壓落地帳篷的石頭,借着朦朧的眼光砸下去,一下,二下,三下......他不停地砸着,嘴裡又在怒吼着:“哈哈！慕南:你贏了,你贏了......”
      當落日在山頭調皮的張望時,慕然感到自已的生命已進入倒計時。他聽到風與樹葉私語着,像是闊別了春的吐綠,迎來夏的飽滿。而那止不住的情話,都象徵着新生 的葉子正在一點點長大又張開來，又好像剛破繭而出的蝶兒，舒展着嬌嫩的羽翼，隨着6月的黃昏而展示生命的活力。
      是啊,一天結束了,明日,將是新的一天的開始。
      “可是我慕然還有明天嗎？”他想着自已的末日,從皮夾客兜里掏出雪茄, 他想抽最後一支煙,他用顫抖的手拿起油筆式打火機,點燃雪茄,他深吸一口,然後倚靠在帳篷內的一角,他的眼裡流出了帶血的淚。
     “兒子還好吧,我死了以後,慕南？不,應該是慕洋！他...他會不會對我的兒子......”這時的慕然想起了他自已的兒子未來的處境,心裡倒抽一口冷氣。
幽幽的夜色將帳篷包裹在黑暗之中，慕然嘴叼住雪茄, 又從兜里掏出手機,想和他的太太兒子通話, 可是帳篷地處深山角下的溪旁,電波似乎也被屏蔽，沒有一點信號,他身感無力的扔了手機。
     突然間,他好像想起什麼,叨着雪茄在翻兜。可是他沒有找到他要找的, 他拉開皮夾客的拉鎖, 將白色襯衫狠勁的扯着,但他沒了力氣,扯不動了。
他想了一下,拿出那支打火機油筆,在襯衫的左下角寫到:
     親愛的Ella！(艾拉)
     我的遺囑在律師樓。
     如果你還愛我,在我死後,請你將我們的兒子慕繼超送給慕南撫養！
                                                                                       愛你的慕然。

      他寫完遺書,感到脈搏的跳動開始加快,火辣辣的；他的心臟好像被重錘敲擊，引起胸腔強烈的鳴叫。
      一種莫名的情緒排山倒海般湧來，在他的心底掀起了翻卷的大浪，而且那飛濺的浪花是血色的泡沫！
      他知道,他已經跌進黑洞裡,並被魔鬼恣意地吸入。
      面對眼前漆黑的夜，面對一顆如同被黑夜吞噬着的淒迷的心，慕然堅挺地站起來,掏出手槍,無奈地舉起手臂，對準自已的太陽穴毅然決然地勾動了板機......

     “結束了......”慕南像在說着夢話。
     “什麼？董事長在說什麼？”沈國立的問話打斷了慕南夢的追憶。

     “啊！”慕南反應過來,馬上接過話茬:“有毒？那眼鏡怎麼會有毒？” 在想象着夢中慕然自殺的慕南,聽到沈國立說那鏡片有劇毒,他喃喃自語,像是問自己,也像是在問沈國立。
      “沒錯,董事長！那個眼鏡片上的確有劇毒。”沈國立肯定的回答說。
      “噢......”慕南應了聲,心想:“那間接殺害慕然的兇手就是我嘍！”他的自信心明顯開始下降。

      沈國立繼續他的分析。

       由此可推定:慕然是眼睛中毒後, 難以忍受, 更主要的是他自傲的虛榮心再次受辱。主要是他一心想得到的夢幻望眼鏡的特製眼鏡,竟是致他於死地的兇器！他絕望了,加上綁架敗露,他沒有選擇,只能開槍自殺。

     “他的遺書呢？”慕南突然的問道:“好像是寫在衣服上的？”
      沈國立頓時瞪大了眼睛,他有點驚詫莫名的說道:“你是怎麼知道的？”說完他用警惕的眼光看着慕南。
     慕南已經感覺到他的猜測得到了證實,他很坦然的說道:“是我的第六感覺。也許,這便是血濃於水的原故。”
    “可是,這也太神奇了？”沈國立的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他接着說:“是有遺書,而且確實是寫在襯衫上的。”說着他起身將一張遺書照片拿出來遞給了慕南。

      “可是...”慕南手拿着遺書照片疑惑不解的問道:“那...慕然變成植物人是怎麼回事呢？”
     “沒錯,有醫生診斷。但是那位主治醫生是慕然那位漂亮太太的二哥,叫Jim(吉姆)。”沈國立補充說。
     “噢,那慕洋的軍師怎麼會與慕然站在一起？”慕南仍疑慮重重。
     “這位軍師是慕然太太的大哥,叫Joe(朱歐)。”沈國立回答後又很慎重的加了一句:“慕然曾幫Joe躲過了牢獄之災。”
    “牢獄之災？”慕南驚愕的瞪大了眼睛。
    “是的。”沈國立很有說服力的講道:“Joe有販毒案底,其保釋金20萬美金是慕然交付的,而且,據警方了解,K公司的慕洋好像不知情,甚至不知道Joe與慕然的關係。”
     “明白了。”慕南有些痛心的說道:“整個騙局,可以說是天衣無縫。”
     沈國立馬上接話:“是的,董事長！這個慕然野心挺大的,他的胃口不僅限於K公司,而且是整個X5總公司。”

      慕南不再講話,他在思考一個至今想不明白的問題:“是誰讓慕然變成這樣的沒有人性？父親和姨媽的結合是母親的安排,母親的本意是母親過世後想促成父親的姻 緣。有誰能想到這孽債給家族帶來了幾乎是滅頂之災！有了這位弟弟慕然不是父親的罪過！那又應該是誰的錯呢？”

     “還有一個問題,我必須提醒董事長心中有數。”沈國立講完,他看着心事重重的慕南想着下面要說的話題。
      慕南止住思維,抬頭流露出非常信任的眼光在看着沈國立。

      沈國立本來想說軍師Joe臨死前發給Q公司經理慕東女朋友的信息,可是, 當他看到慕南那誠懇而又厚道的表情里,含有“一切都結束了”的怠狀。他馬上想到了第二個話題,政府要收購“夢幻望眼鏡”的方案。他了解慕南有個艮勁兒,那 個勁兒要是上來了,慕南會一天都不說一句話,所以他要給慕南點壓力才行,於是話到嘴邊,他突然改口了。

      他說:“問題是FBI探員Ang提出了一個讓人擔憂的問題,那就是:是誰將氯化鋇劇毒粉帶入X5總公司而致使慕雲飛中毒身亡的呢？
這個疑點唯有老太太Emma能解釋清楚,但Emma在拘留期間什麼也沒說。”

      沈國立講到這兒又停住了,他看着慕南,似乎想知道慕南擔心Emma的程度是否符合他的判斷。

      可是,慕南敏感的認識到:“如果老太太Emma是犯罪嫌疑人,那我慕南也脫不了關係？因為慕然戴眼鏡中毒,是我慕南將眼鏡從有毒的藥水中取出,又被慕然奪走戴用中毒的,儘管我無心想毒死慕然,但也難說清楚。”
想到這兒,慕南誠懇地問沈國立:“以大管家您之見,該怎樣化解官方的推定呢？”他在使用“您”了。

      沈國立抬眼很驚異的審視着慕南,他在心裡嘆道:“慕南的心裡感應是那樣的真切,這和7天前抱着黑牡丹哭的那個慕南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慕南很高明的把這個球又踢給了沈國立, 因為他知道:X5總公司所有的難題, 只有這個臥底的FBI探員, 目前還是X5總公司的大管家能夠輕鬆的擺平。
所以,慕南還不想過早地揭穿沈國立的真實身份,他要留着這張完整的窗戶紙,不能捅破,而讓他繼續抵禦風寒。

      沈國立喝了口茶水,他要開始講第二個話題了,那就是專家對夢幻望眼鏡科學價值的確認,以及政府在谷天鎮,要出資一億美金的價格收購以慕雲軒研究室為中心的Q公司整個房地產及慕雲軒研發的高科技成果。
      因為,慕雲軒研製的夢幻望眼鏡,那個碟形的天線是不能遷移的。

［待續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