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海外女作家生存比較

江筱湖

在這個世界上，有這樣一些女人，她們博學、聰慧、目標遠大。她們在自己的祖國里積累了對文字的熱愛，之後移居海外，仍筆耕不輟。東西方交融的背景，令她們的文字格外受到讀者的矚目和青睞。　　

她們——旅居海外的女作家們，一代又一代的，作品在變化，生活也在變化。

■第一代 國內盛開國外枯萎

代表人物：張愛玲

在早期有名的女作家中，說到“旅居海外”，張愛玲必然是最著名的那一個。23歲即開始蜚聲文壇的才女張愛玲，於1955年，也就是35歲的時候，離港赴美，直到1995年以75歲高齡在洛杉磯公寓裡寂寞離世，一共在國外生活了40年，這40年中，儘管也曾經有獲獎學金、任駐校作家等無限風光，但更多的還是異鄉顛沛流離的無奈和冷清。可以說，她的創作黃金時期，從踏入美國土地的那一刻起，就戛然而止了。

她的重量級作品，基本都是在內地和香港創作出來的，這一方面固然可以說明女作家才華橫溢，少年之時就能讓文壇關注，另一方面也說明，客居美國，一定影響了她創作才能的發揮。假使時光倒流，張愛玲在香港過完她的下半輩子，那麼今天的《張愛玲全集》，恐怕還能多出一半的嘔心之作來。

離開習慣的故鄉的土地，就像魚兒離開了水，張愛玲枯萎了。熱鬧的洛杉磯，一個曾經無比繁華的女人，終於憔悴。

那畢竟不是一個開放的時代，祖國與彼國，地理上相差十萬八千里，心理上也有天塹一樣的距離。第一代海外女作家，像失去了土壤的大樹，努力掙扎，也逃不過枯萎的宿命。

■第二代 他鄉故鄉空中飛人

代表人物：虹影、嚴歌苓

第二代的女作家在上世紀90年代前後出國、成名，她們目前仍是文壇最不可忽視的力量之一。近來不斷推出新作品的虹影、嚴歌苓，可以算得上其中的代表。

虹影在一次訪談中說，自己目前的狀態就是國外住一段時間，國內住一段時間。她覺得，人在異域他鄉，每一次用漢語創作，都有回家鄉的感覺。虹影自認是一個不會受時空影響的作家，儘管有很多作品是在國外創作的，但寫作沒有國內國外之分，因為在哪兒寫作都是面對一張桌子、一台電腦而已。一旦投入寫作，她的狀態立刻像在一個修道院裡，感覺不到任何人的存在了。

與虹影相比，稍早一些的嚴歌苓在國外的時間會更多一點，作品中關於國外生活的影子也更濃厚一點，但無論如何，早期在上海的生活，還是她創作的最深厚的源泉。

第二代海外女作家比第一代瀟灑了很多，地域上的與祖國的分離，不再構成創作上的障礙。事實上，她們最先得到的肯定，往往都是在國外，然後才在國內得到更大範圍的認同。

中國在一天一天地向着全世界開放，出國不再是什麼稀罕的話題，第二代海外女作家幾乎都有國內和國外兩個家，小家建在國外，根卻還在國內。她們穿梭於兩地，做一個空中的飛人，地域的改變甚至可以使她們迸發出更多的靈感，中西方文化的交融，在她們身上體現得相當明顯，但文學創作的重心與主題，依然是在國內。

■第三代 無心插柳網絡成名

代表人物：六六、施定柔

如今，第三代海外女作家開始崛起，讓讀者忍不住刮目相看。她們與網絡的關係密不可分，她們是網絡催生出來的第三代。　　

隨便舉兩個例子就好了。

六六，安徽合肥人，現居新加坡。在國內讀國際貿易專業。代表作《安娜與王貴》《雙面膠》。

施定柔，湖北武漢人，現居加拿大。加拿大某大學東亞系博士研究生，國內原創文學網站晉江文學城的第一女寫手。代表作“定柔三迷”：《迷俠記》《迷行記》和《迷神記》。

六六的《安娜與王貴》(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曾在去年轟動一時，一年後，六六的講述婆媳關係的故事《雙面膠》在網絡上又大紅大紫，凡有婆媳關係的論壇，必定有無數的人在談論《雙面膠》，常因為觀點相左，互不相讓甚至對罵。六六是個美女，宜室宜家，10月份就要做媽媽。在新加坡，六六過着悠然自得的生活。她說自己很喜歡那個國家，比較安寧和柔和，擁有更多的私人時間和空間，可以思考和自由抒發情感。

新加坡給六六的感覺就像桃花源，點滴小事都感到溫馨。比方說如果手提重物，會主動有人過來幫忙送一段；下雨的時候在雨中急行，頭頂會突然多把雨傘，並把你送到車站；懷孕了，一上車就有人把最寬敞的位置讓出來……那種體貼與關懷，讓人感覺這個城市、這個國家很有人情味兒，並甘願主動融於其間。於是自己也會主動給外地人指路，也會替沒有零錢的姑娘塞一個硬幣，也會幫忙抬着年輕媽媽的嬰兒車上下天橋。少了怒氣，少了不平，少了爭吵，每天心情愉快。

在加拿大的定柔，生活很繁忙。暑假裡一般會給老師當助教，平時沉重的研究任務讓她不得不去閱讀大量的文學作品與理論書籍。於是，在網絡上灌灌水寫寫東西就變成了一種很好的放鬆與娛樂。定柔從小喜歡文學，但沒有想過要當作家。她覺得寫作一旦成了職業，會讓人有很重的心理負擔。在網絡上寫作多是信手塗鴉，胸中並無宏大理念，所以拘束較少，因為個人的寫作習性一貫懶散，所以網友的支持和鼓勵成了她繼續寫下去的動力。

定柔小說的頭幾章，都是貼在海外的校園BBS上的。留學生們身處異地的思鄉，使得網絡很輕易地成為精神的歸屬地，成為海外女作家聚集的大本營。

除了六六和定柔，還有赫赫有名的出版了《戀人食譜》的美國的梅子，出版了《流雲尼瑪》《鳳凰的哭泣》的新西蘭的青枚……這些蜚聲網絡、人在海外的小女生們，共同構建起來龐大的第三代海外女作家群體。在各大網站上，有她們的地方，必然呈現出點擊率、人氣指數的攀升，她們的個人網站，每天都有數以千萬計的讀者流連忘返。

第三代海外女作家統統是歪打正着，她們沒有誰對當作家有天生的理想和痴迷，心有感觸就塗抹兩筆，懶了就擱棄。身在國外，享受該地愜意生活的同時，與國內的聯絡都通過網絡進行，她們的創作沒有功利心，全憑一種樂趣，卻正因為這種天然的創作熱情，更能夠贏得讀者。

從張愛玲的異域飄零，到虹影、嚴歌苓的空中飛人，再到六六和定柔的以網絡為家，任意抒發，海外女作家們的生存狀態，在向着更自由更人性的方向發展。這種變化儘管不驚天動地，但細細想來，卻頗為耐人咀嚼。

(北京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