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觸及的傷痛——艱難歲月回憶錄

我很少寫文章，要不是到了一個非寫不可的極端的情況下，我是懶於動筆的。最近 51 網有些網友把我九年前的一件事又拿到網上大肆炒作，一時間熱熱鬧鬧，沸沸揚揚，越說越離譜，甚至連 我本人都不知道我曾經犯過如此大錯。為了還原事實真相，更為了對得起那些真正關心我，愛護我，曾在艱難歲月中不離不棄，伴我一起走過的客戶和朋友們，我不得不去觸摸這塊實在不願觸摸的傷痕， 在這百忙中抽空寫下這篇回憶。

那是 1998，我通過了對我來說比登天還難的金融考試 ，終於成為了一名股票經紀，受聘於一家西人證券公司。當時正是股票市場非常紅火全民炒股的時候，人們似乎覺得炒股就行了別的都不用做。當時註冊在我名下的客戶不少，主要分為兩類：一類是開帳戶在我們證券公司，由他們自己買賣，我只是執行他們的買賣指令，不要給任何建議。這類客戶都是短線買賣， 他們是利用我們公司的買賣平台和操作快速 ( 比網上交易快得多 )以及我在語言及服務上的優勢。另類客戶就是唐先生（我的先生）的一批客戶，這批客戶占大部分。他們都是授權給唐先生操作買賣，我也是只執行買賣指令。

我和我先生是從一九九五年開始一起做金融生意的，我們是從做銀行的互惠基金開始。當時每個客戶賬戶開在他們自己的名下，然後授權給唐先生操作買賣。當時的市場不錯，我們的回報率又比市場平均指數高出幾倍而且非常穩定 , 幾年下來跟隨我們的客戶個個都賺了不少錢。客戶對我們佩服不已，感激不盡，銀行也很高興，因為我們給銀行帶進了很多客戶和生意，銀行經理 為此升遷不少 。但是，就在我們生意非常紅火的時候， 1997 年下半年銀行突然改變了政策，不再讓這樣買賣互惠基金。銀行認為這樣的買賣增加了他們的工作量，卻沒有增加他們的收入（因為買賣銀行的基金沒有佣金）而且這樣的買賣，還會影響那些放長線的客戶。銀行的這一政策性變故，使我們的業務走上了艱難的八年"抗戰"之路。

那時只有證券公司還能短線買賣互惠基金公司的基金，所以仍想短線買賣的客戶唯一的去處就是轉到證券公司。當時我已在一家叫 Gorinson 證券公司做股票經紀，於是有一部分顧客就轉到了這家公司。每個客戶都開有自己的賬戶，經紀人是我，他們授權給唐先生，由唐先生負責買賣。與銀行買賣不同， Gorinson 證券公司是一個全方位服務的證券公司，每次買賣要收 $75 佣金。這個佣金是給銀行，公司和經紀人的，經紀人所得只占20% 。考慮到我這批客戶以前都是買賣不用支付手續費的，所以就這件事 上 我跟公司反覆交涉了多次，要求他們降低手續費。公司看到我的客戶比其他經紀多又是短線買賣，所以破例將我的客戶手續費降到只收$51 ，這樣的話經紀人所得就更少了。考慮到我們的生意靠的是顧客投資賺錢，靠的是建立長久的信譽，所以我也就沒在乎這些。

要回答 51網友"關心"的有關"吊銷"我的股票經紀執照 問題，有一個我不得不講的故事。因為這是整個事件的直接誘因。這位姓曾的客戶大約是在 1998 年上半年轉到我公司來的。她是眾多崇拜並委託唐先生買賣好幾年的客戶中的其中的一個。在我認識她幾年前她與他前夫假結婚來到加拿大。她有錢，她前夫有學歷，這

種"美妙" 的結合，在那個來加拿大很難的年代順利來到了加拿大。其實這種人和事在那個時候很少，可偏偏讓我碰上了。如果不是她親口告訴我，我還不會相信有假結婚這種事。從 1995 年到1998 年她一直是唐先生的客戶，跟唐先生買賣互惠基金賺了不少錢，同時和前夫一起在 Bank of Montreal Investor Line 買賣股票，在我的客戶當中算是一個投資經驗比較豐富的一個。 銀行不讓 短線買賣後，為了能繼續賺錢，她也要求轉到我所在的證券公司。

在開始的幾個月裡她也賺了錢。問題的開始起源於她婚姻的變故。丈夫在他學牙醫快畢業的時候提出跟老婆分手，而女的偏偏又愛上了這個比她年輕， 有才有貌的男人，怎麼也不肯分。男的是按婚前的" 協議"辦事，堅決要分手，最後還是跟她分開了。此事對她的打擊可想而知，她痛苦絕望以致失去理智， 自然也就無法理性去投資，別人也無法正常與她勾通。當帳戶投資額有一些虧損的時候她不能像別的客戶那樣冷靜對待，經常哭啊喊啊半夜三更打電話來找我們要錢。那時白天我上班很辛苦，晚上又被她吵得無法睡覺，弄的我每天精疲力盡。我曾幾次告訴我們公司老闆，他們要我晚上把電話拔掉，可是 好幾次晚上 拔了白天又忘了接上，誤了很多事。後來公司要我把電話錄音下來報警，我想到她畢竟是我的客戶，不忍心那樣做（如果當初我真那麼做了，也就不會發生後面的故事）。她經常上晚班，下班後夜裡一兩點就給打電話來要挾我們。有一次的情景讓我刻骨銘心。那天夜裡我的兒子（當時只有四五歲） 出水痘高燒四十度，正當作為母親的我急得手足無措的時候，電話鈴又響了。她來向我們要錢，還說不馬上賠她錢她就去公司告我們，她要弄得我們沒有工作，還跟她一樣沒家，沒孩子，當時把我氣得差點暈過去。其實我先生最不願看到客戶有投資損失，當客戶有投資損失時我們比自己有投資損失要難受幾十倍。我先生當時為了安慰她，希望她少干擾我們，讓我們安心工作，好想辦法儘可能幫她早點把錢賺回來，就答應並寫了個協議，向她保證：她帳戶上有兩隻股票，一個是加拿大最大軟件公司，另一隻是商務網絡公司的股票當時價值一共值一萬一千加元，誰都不動它，如果在半年時間內賺不回錢來，唐先生就想辦法把她的損失賠給她。我們在當時的確沒有錢，不然早就給她了我先生是想先安慰她，讓股票有時間和機會漲回來，將她的錢賺回來，因為我們在當時市場不好，又是靠一點點佣金度日，比她還困難，沒有錢給她，。寫條子的事是我先生到她家在她另一個學經濟的男朋友面前寫的，他們覺得唐先生真好，非常夠朋友，她安心了一兩個月，我們也安靜工作了一兩個月，不久據說有人（可能是我們的同行在背後）唆使她要害我們，別我們早給錢，她不等半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不按協議，不管你死活，只要能傷害你的事她就拼命做，其實，我們對她特別友好，特別照顧，沒有仇呀，丟了錢唐先生還答應負責賠給她，不至於這麼狠，沒良心。要不然，唐先生給她的協議非常及時有效，因為簽月三個月以後她賬上的兩隻股票開始突飛猛漲，到五個月賬面應該是從一萬一千到七萬六千，七萬六千遠超過她投資的五萬本金，後來，唐先生打電話給她，她說不是她自己要做的。只可惜她沒有堅持六個月，她是有意要害我們的。當時我並不知道唐先生保證的條子，只知道唐先生給她做好了工作，事情鬧起來我才知道有條子的事。

別人告訴她到我公司，後來到 IDA （ Investment Dealer Association ）去告我們。她在IDA 把自己說得如何如何可憐 ， 她是單身，在酒店做清潔工沒有錢，又不懂一句英語等等。她還說我們為了賺佣金合夥頻繁買賣等等。她的一番述說使得IDA 拿着條條框框來套，認為我違規三條: 第一不該接收這樣的人做投資；第二不該給她寫條子 ( 儘管不是我寫的 ) ，不該補給她一萬元錢；第三不該頻繁買賣。

此事是以一種調解方式解決的，並未去法庭。出席調解的有調解員，銀行代表，我公司老闆，曾某，及雙方的律師。我公司老闆是作為當事人代表出席的，所以我沒有出席。調解過程和調解結果是由 律師轉告我的。由於曾某在調解桌上所說的與事實根本不符，我很生氣並堅決拒絕接受調解的決定，要求上訴法庭。第一，曾某現在的確是單身，但她當時成為我客戶時並非如此。她的工資不高，但存款不少，具有成為投資客戶的條件；第二，她說不懂一句英語，那她如何在英語環境中工作？並且電話留言機里說的都是英語，也能在電話里跟我們老闆對話。第三，她說我們為了賺取佣金而頻繁買賣，實際上她早就知道 短線操作本來就是唐先生的買賣風格，又不是後來才變的，賺錢的時候並沒有說什麼不好。如果我想賺佣金，當初我就不會要求公司降低佣金，那樣賺的更多還輕鬆。

看到我如此這般，公司老闆和律師都勸我說算了，他們說以他們的經驗大凡碰到這種事情，調解員都會向着客戶，認為客戶是弱者，並且她說的又是那麼可憐。再說，損失兩三萬加幣， 對銀行和公司是小數目，他們不願意花時間在這種小事上，認為越快越簡單解決越好。他們勸我：如果我要去法庭上訴，不僅要花上好幾年時間，花費很多律師費，而且漫長的上訴過程，會使人心力憔悴，日子難熬。與其這樣，不如將時間和精力用來做更多更好的事情。在這種情況下我被迫無奈接受了調解方案。當天的情景我記得非常清楚，由於我覺得冤枉，一直不肯簽字，在場的人等了又等，休息了幾次，最後實在沒辦法我含着眼淚簽了字。此情此景我終身難忘，在場的每個人都可見證。當時我的心情跌至谷底，眼前一片漆黑，連回家的方向都找不着。當時在場的一位華人翻譯，事後在咖啡店裡陪我坐了很久，一直勸個不停。我至今很感謝他，要不是他的排解和慰籍，我真不知道那天能不能渡過。

既然我已簽了字，那麼 IDA 就必須對我要作一定的處罰，也要賺一筆。當時有幾種選擇。要麼罰款七八萬，要麼放棄股票經紀執照，在一定時間內不能作股票經紀，（一個執照一年賺不了幾萬，只是普通工資報酬）。一方面我當時沒有錢，連付給律師的一部分費用都是跟我的一位老鄉朋友借的，而且就我當時的心情而言，我是一天也不想再做股票經紀了，所以我選擇了放棄執照。說實話，失去執照我很心痛，因為這個執照實在是來之不易。我當時的英語並不太好，加上孩子又小，我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考下來的。這件事讓我很痛心疾首，這是我職業生涯中受挫最重的一次，也是我一輩子都忘卻不了的痛苦經歷。這件事後我發誓：即便是十輛金車拉我，我這輩子 也不會再做股票經紀了。

在這件事中，真正的受害者是我，而且被傷害得很深。一方面傷害來自於客戶，由於她婚姻的破裂造成她失去理智，引出事情種種，進而牽連了我。另一方面傷害來自於 IDA 系統，這個系統是一個非常嚴格而不講情理的系統，非常殘酷，它絕不考慮經紀的利益，沒有經歷過不知道。客戶就是利用了系統的這一點。我辛辛苦苦起早貪黑忙了一年，不僅沒賺錢反到賠了一萬多給客戶（給律師的費用沒有算在內）。雖然有一點佣金，但大部分給了銀行和公司，我得到的是很少部分。最為慘重的是此事不僅使我丟掉了來至不易的執照，更嚴重的是對我心靈造成的創傷多年不能癒合（因為這事我長期夜晚不能入睡，形成嚴重的失眠症，醫生下令要我病休了幾個月）。

前幾年，我也曾想通過法庭還原事情真相。但是想想事情都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要不是那位客戶婚姻不幸，我想她也不會失去理性而不講道理，原諒她吧。更重要的是我實在不願再一次觸及那心靈的傷痕，要知道：那是我心靈永遠的痛！但事情遠比我想象的複雜，殘酷和無休止。我是一個受害者，被她害的，不是我害她。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都比我的這位客戶可憐和悲慘得多，我要承受市場的，客戶的和管理部門的三方面的壓力，再加上謠言和輿論的極大壓力。她是一個主動和有意害人的人，沒有良心的人，卻變成了一個受害者，她在市場崩潰時沒有任何損失，卻搞得我們走投無路，連飯都吃不上。很多人不知道事情的經過，不分青紅皂白，只要有苗頭，能傷害別人就到處宣揚，不怕傷害無辜，不管這樣做對自己是否有利沒有利，經紀也是人哪！不要把毛頭總是指向經紀。我們當時沒有錢有理說不清，沒有機會說，既然大家要說我就給大家說個明白。

這件事我承受巨大的壓力，一直沒有說，勇往直前，我終於挺過來了，開始輝煌了，有人心裡不平衡，沒有必要，大家共同發展。今天的我說不上成功，如果有什麼成就那也是必然的，梅花香自苦寒來。一個人的成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在走向成功的過程中他（她）以及他們的家人付出了比常人多得多的努力和心血。來加拿大這十幾年，我經歷了很多事情，尤其是在生意不好的那些艱苦歲月里我吃了很多很多苦，有許多的苦和難是人們無法想象的。在這些苦難歲月里，我沒有被困難壓倒而是堅強地站了起來，我的意志得到了磨練。這些經歷，教訓和經驗是我這些年最大的收穫也是最大的財富，是我走向成功的動力。其實，一個人在世上最難戰勝的是他（她）自己，在人生道路上每個人都會遇到這樣或那樣的遭遇。如果他（她）能從苦難中堅強地走出來並且變得更加堅強，變得什麼都不怕，那他（她）就是個戰無不勝的人，我希望成為 這樣的一個人。

蕭虹

二零零七年五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