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克思目前的思考 |
送交者: 楊恆均 2007年10月15日11:40:36 於 [加國移民] 發送悄悄話 |
倫敦的天空陰沉沉的,和我的心情差不多。由於只是過境,加上要見的兩位好友不約而同出差,看起來我得自己呆一兩天。開着機場租來的散發着廉價清新劑味道的小車一個勁地往人煙稀少的郊區開,終於在一個老舊汽車旅店停下來。住下後才知道這裡離馬克思墓只有40分鐘車程。 這是第二次拜謁馬克思墓地,距第一次也有四年多了。那一次是和一幫朋友去的,熱熱鬧鬧,和此時孤零零隻身一人形成鮮明對照。四年時間不算長,但物是人非,變化最大的可能就是我自己。 用半天的時間來瞻仰馬克思的墓看似偶然,卻也隱含必然,當我站在雕像前時,悚然發現過去幾個月我都在為這次拜謁做準備。我剛剛從北京旅遊歸來,世界上最龐大的馬克思主義政黨——中國共x產黨即將在北京召開第十x七次全國代表大會……當然還有一件事也值得一提,那就是過去幾年我在多篇短文以及自己的小說中一提到馬克思和他的主義,就氣不打一處來,使用了我能夠想到的竭盡諷刺之能事的詞語。最近,有網友質疑我,你到底知道多少馬克思主義? 我知道多少馬克思主義呢?這個問題還真不好回答。按說,我“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從小學到大學都受馬克思主義教育,而且一直很聽話,成績也很好,就算我不主動學習馬克思主義,也應該被灌輸和洗腦了。可是,雖然學政治的我在大學學習了不下六門馬克思主義理論課,但其實我幾乎沒有讀過馬克思主義的原著。好像幾年前,我才勉強讀完了簡寫本《資本論》,還是半懂不懂的。當然,《共產黨宣言》是讀過好幾遍的,也比較容易懂,特別是開頭的那一句:“一個幽靈……” 此時此刻站在馬克思墓前,我為自己對他創立的理論知之甚少感到少許彆扭,但也為他的理論給世界造成了那麼多事件而感到不安。最讓我感到造物弄人的則是這位一心要埋葬資本主義的偉人,卻把自己埋葬在世界上最老牌也最具有代表性的資本主義國家的土壤里。是他老人家想看到自己的理論發揮威力,在這塊最前沿的陣地上靜靜等待馬克思主義者把紅旗插白金漢宮的大門上?抑或是他已經有了先見之明,不願意自己死後多少年還死無葬身之地,甚至被拖出水晶棺? 這一天竟然沒有遇到中國遊客,整個墓地沒有中國遊客的時候也就顯得靜悄悄的,我也感覺到靜悄悄躺在這裡的馬克思的靈魂在周圍遊蕩,心情卻怎麼也無法平靜下來…… 我剛剛從北京來,當我走過天安門廣場時,我沒有辦法不注意豪華氣派的毛主席紀念堂,也不能阻止自己聯想到躺在水晶棺里、由共和國衛隊保護的毛澤東遺體。和毛澤東那種皇帝的尊貴、世界超級富豪的氣派、民眾列隊瞻仰的規模相比,馬克思的墓地顯得如此的冷清和落寞。 馬克思在天之靈如果俯瞰大地,他也許會為自己墓地的渺小以及繼承人加學生毛澤東的紀念堂的威風感到難堪和不平,不過他沒有必要太過悲傷。躺在大英帝國的懷抱對於這位資本主義的掘墓人來說雖然顯得有些無奈和平淡,但他卻能藉此享受永遠的平靜。 我們不能只看到風光的毛澤東,而忘記了馬克思的另外兩個弟子列寧和斯大林。列寧算是第一個爬進水晶棺材裡打算讓俄國人世世代代敬仰和懷念的馬克思主義者,但他的屍體早就被人家拉了出來。至於他的繼任獨裁者斯大林,則差一點被鞭屍。當然,馬克思主義者都是無神論者,只要能夠用手中的權力保證自己壽終正寢之前不被推翻、不被打倒,死了之後就算洪水滔滔,又與他何干? 可是東歐的馬克思主義者齊奧賽斯庫就沒有那麼好運氣了,他被暴動的士兵打成了馬蜂窩,可謂馬克思門下最不得好死的一位弟子。 這就是我為什麼說馬克思有先見之明,如果他不是躺在英國,而是躺在那些用他的主義和理論建立了政權的國家裡,也許或早或晚,那些仇恨社會主義的暴民在處死了共x產黨領導人後,會去挖他的墳。高瞻遠矚的馬克思大概也看到了,只有推崇法治的資本主義英國,死人的墳墓才不會被活人隨心所欲地挖開。而由他的理論搭建起來的國家的暴民鮮有不挖開自己的祖墳鞭屍的。 成功也好,失敗也罷,過去一個世紀,整個世界都和躺在這裡的馬克思密不可分,更不用說我這個遠道而來的黃皮膚的中國人,還有13個億的中國同胞。我想,也許我不必為自己對他的態度而感到愧疚,畢竟從生出來,我們就被這個躺在這裡的人發現的一種主義和思想影響和控制,我們的幸福和痛苦,光榮、夢想和失望、絕望,喜樂和悲哀,甚至生與死都和他脫不了干係。 可是,如果真讓我細說干係,我卻無從開口,我既不知道是否該把1949年中國共x產黨的勝利歸功於靜靜躺在這裡的他,也不曉得靜靜躺在這裡很久的他是否該為東方那場慘絕人寰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負責;至於現在13億中國人正在探索的“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是否和他還有關係,以及有多大的關係,恐怕只有馬克思的幽靈能夠告訴我們了。 《共產黨宣言》裡所宣稱的“一個幽靈”——一個一度徘徊在歐洲上空的“共產黨主義的幽靈”早就被馬克思家鄉的人民徹底趕出了歐洲, 然而,這個幽靈卻仍然在13億中國人的頭頂上徘徊。有幾千年文明的中華民族正如西方人口中弱智的民族一樣,在馬克思幽靈發出的黯淡的靈光中走向撲朔迷離的未來。 這些年經常和國外學者爭論中國問題,大多是理智的,但也有些時候過於激動,甚至爭得面紅耳赤。記得有一次和一位漢堡的德國學者爭論,我說中國人的事情應該由中國人來決定,不由你們干涉。說到激動處我說,中國有五千年的歷史,從猴子變成人的時間估計也比你們長很多……那位德國學者也不示弱,反唇相譏,說,你們五千年文明的歷史?你那個所謂現代化的國家至今還是靠我們一百多年前的一個理論工作者的幾本書建立起來的,你們有幾千萬的人或被餓死或被整死,也都是因為我們一位住在妓院上面的老頭寫的那幾本早就被我們德國人看不上眼的理論著作,你們的中華民族真有你口中宣稱的那麼牛? 那次從爭論到爭吵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說的話我仍然記憶猶新。社會主義國家確實是人類歷史上迄今為止唯一一個靠一位理論工作者的理論著作里提出的條條框框建立起來的政權,這一點毫無疑問。 此時站在這裡,看到他墓碑上的生卒年代,我心中再次升起了不安。馬克思的主義和理論在他生前不但沒有能夠實施,甚至也並沒有得到多大的重視。換句話說,他只不過是一個與眾不同的理論家,一個出色的學者,一個了不起的哲學家。他和所有的理論家、學者和哲學家的區別並不大。 當然,時至今日,任何人都無法否認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偉大,他的學說中對於弱勢的同情和關懷更是歷史上所有理論家加起來都難以望其項背的;馬克思對人類終極社會——共產主義社會的設想和規劃則更是空前絕後,我至今還深信不疑,當我們的物質生活都像產油國那樣豐富,金錢又能像地底的石油一樣源源不斷冒出來,當我們的思想都像原始社會部落居民那樣純潔無邪的時候,消滅了私有制、消滅了家庭的無限美好的共產共妻的共產主義社會遲早會到來。 可是,讓我們看看上個世紀那些被這些理論吸引的領袖和人民,當他們萬眾一心按照馬克思的幾本書而精心建設一個又一個政權的時候,掌握了絕對權力的人卻都先後站到了人類歷史的對立面。這裡就不說東歐衛星國家街道上的坦克車以及殺人如麻的蘇聯獨裁者斯大林,看看紅色高棉在柬埔寨犯下的滔天罪行,當代最邪惡的獨裁者金正日還在那裡洋洋得意地宣稱只有他是馬克思主義正宗的接班人,還有古巴的卡斯特羅,正在計劃如何讓自己的弟弟或者子女繼續享受馬克思主義帶給他們家族的榮華富貴和絕對的權力…… 是馬克思的主義和理論從一開始就錯了,還是那些拿着馬克思主義理論當大旗的人走上了邪路? 對於這一切,我沒有辦法解釋,我相信那些馬克思主義權威也不一定說得清楚。我甚至想,如果躺在這裡的馬克思再次從墳墓里鑽出來,他是否可以給我們一個答案? 他能夠告訴我們,為什麼發誓要解放全人類的馬克思主義,最注重公平和平等的馬克思主義卻讓中國成為世界上貧富差距最大的國家之一?他能夠告訴我們中國現在的公有制還是他那本《共產黨宣言》裡激起了億萬人民激動的公有制嗎?或者他可以告訴我們為什麼國營大企業和壟斷行業都集中在一小撮利益集團和共x產黨高級幹部子弟的手中?最關心弱勢群體的馬克思是否想到在當今最大的社會主義國家裡弱勢群體越來越大?馬克思是否又預料到,在他要埋葬的資本主義國家的普通民眾都在使用手中的選票當家作主的時候,社會主義國家古巴和北朝鮮的兩位獨裁者正在為下幾代的古巴和朝鮮人民挑選奴役他們的主子?! 就算馬克思復活了,從墳墓里爬出來,他也回答不了,或者不會回答我們的疑問。他一定會說,物質生活水平提高了,現代人的腦袋應該比他的好使,我們應該思考自己的問題。可是,他老人家哪裡能夠想到,他發明的主義和理論仍然在統治和束縛中國人的大腦,被設為無法逾越的禁區而阻止中國人去自由的思考,更不用說擁有獨立的精神。 這一切,到底是馬克思的可悲,還是我們這個民族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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