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朋友剛剛宣誓，唱了國歌成為女王子民。給我看她的公民卡，那照片上的人頭大如斗且面無表情。我大驚：怎麼一點微笑都沒有呢？這才知道加拿大政府的新規定：護照照、證件照要求中性表情，禁止微笑和皺眉。

從小照相就被要求甜美地微笑，中國照相館的那些師傅們都把手舉起來：“看着我的手，笑。”他們同時把一臉的皺紋都笑出來給你做示範，通常笑得越動人，就越說明他們對微笑的敬意。久而久之，我一坐在照相館的強光下，就像巴甫洛夫的小狗一樣，自然地展開嘴角。誰知道現在卻要預習把笑容放棄。

今天看見同事的小女兒笑盈盈的新照片。這裡的學校每個學期開學都給孩子們統一照相，一來作為檔案照片，二來便於記錄她們的成長。她們當然和中國孩子一樣，也是從小被鼓勵微笑的，所以她們也覺得這個新規定愚不可及。不僅如此，同事的母親換新護照的申請給退回來了。理由是：戴着眼鏡照出的照片眉目不易分辨，要求重照。原來戴了一輩子鏡框眼鏡的老人，都要摘了眼鏡。重要的不是你像不像自己，而是別人看你像不像你，鼻子和眼睛都擺平了，讓恐怖分子無機可乘。

據說護照照禁止微笑是為了防止恐怖分子喬裝打扮。凡讀過金庸和古龍武俠小說的人都知道，那些戴了人皮面具的武林高手即使是面容沒有破綻，也總是不大會笑的，要麼就是笑得異常古怪。按說微笑才是最難偽裝的，原本只有少數恐怖分子喬裝善良的微笑，現在反而要求偌大的一個國家人人陪着恐怖主義舉國不笑。

上次探親再返加的時候，在首都機場受了一通盤查。先按要求把手裡的兩瓶飲料都打開，各喝一大口。然後我的手袋被盤問：“你的包里有一把剪子嗎？”我說：“沒有”。檢驗員問：“那個金屬的剪狀物體是什麼？”我才想起來那是一個修眉鉗。於是如實告知。最後手提箱裡的十隻有金屬內莖絹制的馬蹄蓮也惹了禍，他們一定要開箱檢查，順便讓我把修眉鉗也拿出來認定了一下。修眉的東西小小的，還沒有半個手掌大，也許他們是怕被當成暗器。在溫哥華入關的時候，排了一個半小時的隊。如此看來B，在反恐的嚴格檢查下，沒有微笑的照片可能更真實，因為通關的旅客大部分都疲憊得面若乾魚。

加拿大的護照禁止微笑的新規定，使我突然想起顧城的詩：它們相信/最後，石頭也會發芽/也會粗糙地微笑。在陽光和樹影間/露出善良的牙齒。

我們沒能讓石頭粗糙地微笑，卻把自己善良的牙齒藏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