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和弟弟一同去老人院看媽媽,80多歲的人了,又多病,不能不讓人常常惦記。西人的老人院,近市中心,靠湖邊,房子新,設施好,有半層樓安置亞洲人,員工自然也相應配置了亞洲人,大多是華人。
見了媽媽,自然是問候、打聽,但是不僅僅限於此,老人畢竟上了年紀,記憶和反應免不了模糊、遲鈍,當兒女的必須要多留心、多觀察和了解。弟弟細心,特別查看了媽媽的腳踝,這一看不要緊,發現了問題。
前些時間媽媽的腳踝處出現了一點破損,因為媽媽患糖尿病多年,由於組織缺血,抵抗力降低,同時處於高糖狀態,一旦皮膚出現破損,尤其是肢體末端,就極易感染。血管通暢不良,藥物無法有效運輸到感染部位,因此一旦感染常常難以控制,有時甚至出現敗血症,危及生命,所以醫生嚴格規定,每天必須對傷口消毒換藥,不得有誤。
然而現在看見包裹傷口的紗布上,標註的日期卻清清楚楚是兩天前的,我們馬上查看了護理治療的記錄,記錄上卻完整地寫着這兩天都做了治療,更換了敷料,結尾有護士的簽字。弟弟有心,掏出手機將傷口和記錄都做了拍照,看見我們拍照,當值護理的一個印巴女人感覺事情不妙,一邊嘀咕一邊還用手扒拉記錄,她也笨,這能掩蓋和搪塞過去的嗎?因為是周末,管理人員不在,就將照片和情況以電子郵件發給了院方,要求有一個解釋。
下一周很快有了消息,院方做了回復,並且面談了一次,承認確是他們的問題,兩天沒有按醫生的規定行事,表示深深歉意,請求原諒,並且保證以後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現在已經將兩天值班的護士暫時停職,待進一步調查核實,聽取意見後會有一個處理決定。
再個周末,我和弟弟依然是去媽媽那裡報到,坐在寬敞的大廳里閒聊,忽然有個中年女人徑直向我們走來,簡單的介紹之後才知道就是那當值的護士,還是我們東北的老鄉。
她神情有些傷感卻又急迫地向我們做了敘述:當時確實是她值班,說當天有老人重病,忙着處理,想有時間再補,可後來就忘記了,是我的不對;我在國內本來是醫生,到這裡做不了醫生了,就依託自己的底子學習護士,專業技術問題還不大,可就是說我語言不過關,和老人溝通有問題,反覆考了幾次才通過,真的很不容易的。
院方說了,如果追究責任,我不僅可能丟失工作,而且可能被摘牌,今年是我的本命年,都說流年不利。這幾年為了考這個護士牌,已經把我累得心力交瘁,我才30多歲。這時我才注意到,她不僅面容憔悴,連頭髮都少了光澤。她一再表示,今後一定在工作中補償她的過失。
說實在的,對老人院總體是滿意的,員工的努力讓我們少去了很多的麻煩和後顧之憂,一些兒女都不願做不能做的事情她們都做了。老小孩的羅嗦和執拗是少不了麻煩和不安分,所以對她們還是多有感激,每年都按華人的習慣發紅包,以表達心意。
雖然看見過報章刊載其他老人院有虐待老人的情況,但是相信這些是少數、極端的事情。不過,有兒女的老人還有這樣的情況發生,那些兒女不在身邊或者無兒無女的老人又會發生什麼情況?誠然,是人就會有疏乎、遺忘甚至是失誤,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如果真是先去處理重患老人,然後再做我們的事,不但不會有意見,反而會認為你懂得輕重緩急,工作方法得當,但是事後沒補救,還弄虛作假,這是不應該的。
俺本來就心慈面軟,更怕誰當面求情,說的時候我就有些動心了,雖然並沒有流露出來,一直聽她說完。每一個人來到一個陌生的國家,酸甜苦辣自己最清楚,自己努力的同時,人和人之間相互幫助、理解、體諒也是離不開的,儘管有的華人以欺負同類為本事,以惡待同胞而擅長,但是我們不想這樣。
所以很理解她的艱難,也聽見了她的真誠,我們都是中華民族子孫,我們這個民族有許多傳統美德,一人有難八方支持,我們若苛刻地刁難,她就可能丟失工作甚至是護士的資格,這是我們不想看見的,於心不忍,但是工作的馬虎並且弄虛作假卻又是不道德的,血應該濃於水,親不親故鄉人,得饒人處且饒人,但是尊老愛幼,孝敬長輩,這是中國,也是世界每個民族基本的品德……
所以我們有些矛盾,大家說,應該怎麼辦,寬容於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