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講中文是一種驕傲?

萬湖小舟

賈斯珀小鎮位於加國班芙國家公園的北端，是個旅遊聖地。那裡世界各地的遊客絡繹不絕。因此也讓這個小鎮遍布具有世界各地風味的餐館。我雖然在西方生活了很多年，還是偏愛中餐。選擇了賈斯珀小鎮的一家中餐館，有了這篇文章里的故事。

用完餐我去櫃檯刷卡付賬單。櫃檯的服務生是個和我女兒差不多年齡的中國面孔的女孩子。我用中文給她講話，報了自己的桌號，聲明是想用卡付費，所以來櫃檯結帳。誰知這位女服務員沒等我把話講完劈頭一句 "I don't speak Chinese"(我不講中文)。我滿臉笑容，心想她可能是港澳移民的後代只會講廣東話，就用半生不熟的廣東話和她講上述的意思，又是沒等我講完，這次女服務生有些不耐煩了，頭都不抬，不屑一顧的提高嗓門又說了一遍 "I don't speak Chinese"。看來她是一點中文都不會，我只好用英語給她講完我的意思，並等待她處理我的帳單。

等待期間我在想我剛來加拿大時去中餐館用餐，服務生都是香港人，不會講普通話。交流起來很費勁。在兩個中國人之間很滑稽的必須講英語。每當遇到這種情形我離開餐館時就愛多管閒事的和餐館的老闆建議要讓服務生學會普通話。我說你現在大陸的顧客越來越多，服務生不能講普通話影響你的生意。逐年演變後那家餐館的服務生現在都能講國語了，不知是不是我的建議起了點作用。

想着想着耳邊又響起了一串普通話的聲音。那是從旅遊車載來用餐的大陸遊客。這位遊客女士急沖沖地和女服務生講着中文。這次女服務生帶着極其傲慢和鄙視的語調和這位女士又說了同樣的話"I don't speak Chinese"。我急忙把那位女士的話翻譯成了英語。等那位女士離開櫃檯後，服務生把我的帳單也處理完了。這時好人為師的我給那位女服務生說:"look around, over 90% of your customers come from China, you don't speak Chinese， what benefit you get  and why you feel so proud of it (瞧瞧四周，你們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顧客來自中國，你不講中文有什麼益處， 為何你對此還感到驕傲?)。

還好，感謝那位女孩子的修養，她沒有和我頂牛，只是低頭不語。這時來了另一位服務生用中文悄悄給我說"她是日本人"。日本人? 當然她不會講中文了。可我有些將信將疑。中餐館的老闆為何要放個不會講中文的日本人在前台，這不是影響和大陸遊客之間的語言溝通嗎。我更偏向於這位服務生就是中國移民的第二代，在這裡出生，不會講中文。因為不少移民的二代甚至在家裡都不和父母講中文。父母也遷就他們在家裡和他們用英語交流。

離開餐館後同行的家人笑個不停，急忙去買了一大塊冰淇淋給我，連聲說熄火，熄火......。

加拿大的官方語言是英語和法語。又由於加拿大推崇多元文化，是個移民大國，大部分第一代的移民都會至少兩種語言，英語和母語。中國移民的第二代在國外長大或出生，中文能力不高。多數和我的孩子一樣會講，不識字，不會書寫。但有些家長重視孩子的中文，從小訓練孩子們的中文聽說讀寫能力，孩子們現在甚至可以閱讀中文的文學作品。讓我非常羨慕這些孩子們，也讚賞這些父母的遠見。

我有一個白人同事，夫婦倆去中國孤兒院領養了一位女孩子。孩子長大後，他給我說，現在在家裡這孩子給他們交流講英語一點問題都沒有，但他們決定要給她找一位中文教師，要讓她學中文，要讓她會講自己民族的語言。

每當看到和聽到這樣的故事，我就有些慚愧。當時我們在德國，忙於學業和工作，忽視了孩子的中文教育。以至於現在孩子常常火急火燎地打來電話，或在微信附上藥物說明書，給我說現在查房，遇上一位來自大陸的老年人，不會講英語，要和她說明這種藥物的用法和用量，這段英語正確的中文怎麼講。比如"Three times a day"，她問是不是應該給病人說"三次一日"? 我糾正她，應說"一日三次"，等等。說明工作中多一種語言能力是受益的。

記得我父親在世時，他的一些文章我們父子倆可以彼此交換意見。現在我和我的孩子卻不能做這樣的中文交流了，是很大的遺憾；如果中國移民的第二代連中文都不會講了，我覺得不僅是遺憾，也是一種缺陷。

當然另外一種的交流也出現了，有時當我寫好一篇英語科技文章時，請她過目，徵求孩子的意見，看看英語的習慣用法。從她那裡也學到不少東西。

但是中國在全方位的倔起和復興，正在深刻地影響着世界的政治，經濟和文化。那麼會講中文才是一種驕傲。孩子們一定會在中西文化中吸取養分，受益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