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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你這一文，倒讓我想起當年考研的事了。

那次的初試確實是全國統一從上邊封卷下來到各地市的考場考的。我也記得是五月十五日到五月十七日考試，但是具體時間記不清了。不象你，有個好媽媽替你保存這些舊文件。

不過，我考研確實也是母親多次鼓勵的結果。開始我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硬是把77年底第一次報名的時間給耽誤了。到78年春天開始擴招，母親得知這消息，立即把剪下的報紙寄給我，還把我的專業和導師的名字都圈了出來。記得當時她的信是我在飯廳排隊買飯的時候交給我的，鼓鼓囊囊的一大包，我拆了以後發現是考研的消息，沒敢細看，就急忙塞進口袋了。旁邊幾雙緊盯着的眼睛馬上就看見了，傳開了的謠言說，那一定是情書吧！

那時我的處境很困難，可是，如果考不上，日子會更難過。所以，很有些孤注一擲的感覺。報名截止是3月底，我最終在3月28日那天鼓足了勇氣去報名。記得當時約了一位好友和我騎了一個多小時的車趕到縣城，好不容易找到設在縣中學的報名處，卻見大門緊閉，杳無人跡。朋友惦着上班，催我回去，我不好意思耽誤她的時間，只好和她恍恍惚惚地又往回趕。回去後想想還是不甘心，午飯也沒心思吃，又獨自騎上車跑了一趟，這才報上名。第一次去的時候人家正好沒上班，要不是又跑了一趟，也就完了，可真是險處逢生！

初試以後，我每天真是如臥針氈，聽到的諷刺譏笑遠遠多於鼓勵和支持。那個小山頭上，沒有任何娛樂活動，說別人的閒話永遠是大家飯後茶餘的樂趣。一點小事都是新聞，更何況考研究生這麼大的事，可夠轟動的了。可是等到六月二十日我收到複試通知的時候，風氣隨之一變，說奉承話的立即占了上風。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真是不堪一睹。我也就只能像個石頭人一樣，聽什麼話都充耳不聞，付之一笑而已。

七月一日動身，長途跋涉了三天，到京以後，因為旅途勞累，心力交瘁，當時就病了。住在母親的一個老同學家裡，多虧那老太太當時還沒有正式恢復工作，把我當成自己女兒一樣，整天陪着我，細心地照料了幾天，勉強能夠支撐着參加了七月十二和十三日的複試。第一天是筆試，在一個階梯教室里進行。每個導師的考生坐成一直行，迤邐而上。我正好坐在最邊上，挨着樓梯。一個很和藹的白髮老頭兒總在我旁邊走來走去，還不時停下來看我答卷，看得我心裡直發毛。好不容易考完了，我悄悄地問旁邊的人，“那老頭兒是誰呀？”結果引來了一通大笑，“你考他的研究生，還不知道他是誰？”我這才恍然大悟。

第二天口試時，除了那個老頭兒，還有其它兩個人在坐，幫着提問題。我戰戰兢兢地坐下來，也不知是害怕還是仍然在發燒，只覺得發抖。記得老頭兒問的問題，全是文獻上的東西。雖然我把他的教科書差不多都能背下了，又有多年的工作經驗，可是好像並沒有多大幫助。幸好我愛看書，那時記性也好，不管什麼書，只要能摸到手的，囫圇吞棗只管讀，懂不懂也都能記得些。單位里訂的幾本專業雜誌沒人看，差不多就成了我私人所有了。那會兒他一問，我還真能記得，比手劃腳地都答上了。老頭兒點點頭，就讓我出來了。

出了門，我想想不對頭，好像別人口試的時間都很長，一個多小時，怎麼我半個多小時就完了？別是老頭兒不喜歡，連問下去的興趣都沒了吧？帶着滿心的問號，看到研辦的那個辦事員還挺和氣，就悄悄地向他打聽情況。誰知他非常爽快，讓我看我初試的成績，並把參加複試的人數，招生人數全告訴我了。

我這才知道，我的專業課成績是87分，在全國報考這個導師的一百多人里，名列第一。基礎課也不錯，好像是七十幾吧，外語六十一還是六十二，現在記不清了，只是政治不及格，59分。這麼把總分加起來，我在全部考生中名列第六，和第一名也不過只差幾分。可是，按照最初的安排，我這個導師招收兩名學生，只取前四名複試，就沒有我。雖然老頭兒很不滿意，他只管專業課成績，對政治課實在不感興趣，可是，在那大亂剛過的時候，誰也不敢明明白白地說這樣的話。

那個辦事員看着我吃驚的模樣，笑着說，因為另一個所也要招生，批的晚了，沒趕上初試，就請這個老頭兒代招兩個，這樣才把複試的人數增加到了八個。有一個在大西南地區的人不知何故沒來，共有七人參加複試。他還說，現在人才缺乏，凡是夠格參加研究生複試的，即使不錄取，也會調京，由研究所安排工作。

聽完了他的話，我才算喘過一口氣，安下心來，也有了心思跟着大家去遊玩。我們所有參加複試的人，得到特別的許可去參觀紀念堂和歷史博物館。從博物館出來，我們一堆人在大門口說笑時，沒注意有人正在上面維修，一桶紅粉水“嘩”地潑了下來，大家躲閃不及，或多或少都沾了點兒紅色，禁不住哈哈大笑：“中了！中了！” 。

雖然說是“中了”，可是沒拿到通知誰又能保證沒有變化呢？我最終還是又病了，在老太太家裡躺了十多天才被批准離京。因為耽擱的時間太長，沒敢回家就直接回單位工作了。那時已經是七月底了，不知從何處傳來消息，說是研究所派人來外調，到我父母的單位搞政審。我真象是十冬臘月被人迎頭潑了一盆涼水，渾身直打哆嗦，可是心裡又象火燒一樣焦慮不安。從單位借了輛車就往縣城騎，到郵電局往家裡打電話，想打聽一下外調和政審的情況。可是連打幾處都不通，回來的路上，心神不定，腿腳發軟，硬是摔了一跤才回過神來。

正正等了一個半月，九月十三號，我正忙着呢，外邊吵吵嚷嚷地鬧了起來。還以為又有什麼人的飛機掉了下來呢，跑出來一看，我們的工會主任搖着我的錄取通知書，從山頭上的辦公樓一直吆喝着來到我工作的地方，惹來一群人跟着看熱鬧，果然是“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