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自私的母愛

馬悲鳴

剛看到一則報導。國內一劫匪報復社會，綁架一兒童。兒童之母要求自己代替兒子。綁匪放了男童，將刀架在母親脖子上。此事最後被談判專家智破。綁匪被逮捕，母親雖無恙，但已經被綁匪的刀在脖子上勒了一道深痕。

此案已經過去。可以提出問題了，這個母親的行為是絕對的無私呢？還是絕對的自私？

我想，所有初遇此問題的人肯定會眾口一詞地聲稱∶這是絕對的無私。

可是從維護自身基因的拷貝機會來說，母愛卻是絕對的自私。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這愛恨之情都來自腦子裡的某種分泌。刺激起這些分泌的是某種激素。而何時體內合成這些激素，則是由編寫在基因里的指令控制的。

愛恨之情最明顯表達的是雌性動物，包括女性。雄風來自甲基睾丸酮，雌風則來自雌激素和孕激素兩種。雌激素使女性表現出妻性，孕激素使女性表現出母性。

再聲明一句，我非生物學家，更非激素專家。雌性行為受兩種激素刺激是我下鄉時從對動物行為的觀察得來的。

我在以前的文章中講過“老娘英雄兒好漢”。我們挑選生個子馬訓練時，總是參考母親或者兄長的良駑。我們隊有一匹黑騍馬，非常兇悍，極有氣力，不但跑得快，而且嚼口硬。我總想等它下了駒子後，向馬倌討來調教。但這馬患了一種病，俗稱轉頭瘋，不跟馬群，總是自己原地轉圈吃草，而且下了駒子以後，總是不管，導致駒子死掉。一連兩三個駒子都沒保住。

這匹騍馬體內的雌激素足夠使其發情懷孕，但孕激素不足以使它產生憐惜幼駒的衝動，結果導致沒有一匹駒子留住。缺少這種憐子荷爾蒙的騍馬，到它自己死去後，它所攜帶的那套基因圖譜就此失傳，沒有辦法遺傳了。所以，憐惜後代性狀越強的母親，它（她）的子代生存概率越大，它（她）所攜帶的基因圖譜拷貝下去的機會越多。所謂母性，其實是一種保護自身基因圖譜複製的頑強意志。

母愛其實是一種非常自私的生物性狀。現在人都歌頌母愛。但我小時候都把所謂的母愛稱為“護犢子”，是一種非常令人討厭的行為性狀。我大概從小看書多，比較喜歡騎士俠客，與人打架總講究點風度，打得過打不過都不找家長。但很多市井孩子根本不懂這些。一打架，不管輸贏，總是回去找媽媽哭訴。這些當媽的沒一個不“護犢子”的，翻回頭就痛罵我，甚至找我的老師、家長，讓我回家又多挨一痛訓斥∶“我不管你有理沒理。只要有人找到家裡，就是你沒理。別給我往家裡惹事。”結果造成我和別人打架時，寧可輸。

我的家長不但不“護犢子”，連後門都從不曾給我走過。結果是不管在學校還是走上社會，別人都混得比我好。

有人會說，母親愛自己的孩子，也愛其他人的孩子。這種事確是有的。我在草原上也觀察過類似的動物性狀。

知青養的狗群里有兩條母狗（母狗獵狐比公狗好，這事以後再講）。每當冬末下狗崽時，如果我把一條母狗的崽子抱給另一條母狗，則另一條母狗一定呲牙吼叫，要咬不是自己的狗崽子。母狗只護自己的崽子，視別的母狗的崽子如入侵的仇敵。

但等三四個月後，狗崽子半大了，則兩窩狗崽子吃哪條母狗的奶，該母狗都不在乎了。

我本以為是母狗想通了，別的母狗的崽子也是狗崽子。就如母親想通了，別人家的孩子也是孩子一樣。

可誰知到下一年產仔初期，母狗們又是只護自己的崽子而嚴禁其他母狗的崽子入侵。等狗崽子半大時，又恢復了別的母狗的崽子也是狗崽子了。

我想狗是無法做思想勸說工作的。它們的行為都來自體內激素的刺激。在產仔初期，憐子荷爾蒙濃度高，所以表現出來要與任何入侵者拼命的行為性狀。連主人去抱它的狗崽子，都顯出極大的不願意。等狗崽子半大了，體內憐子荷爾蒙的濃度降低，便不在乎別的母狗的崽子來吃自己的奶了。

人類母親的天性和動物沒什麼區別，護起犢子來，可以命相拼，甚至象前述那個母親以身相代換下兒子當人質。雖然對於她的兒女來說表現出了絕對的無私，而實際上還是為了保護自身複製的基因圖譜，與排斥他人子女的性質是一樣的。

母愛絕對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