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詩

4歲多的男孩子指着一張舊照片問：“媽媽，這是誰的照片？”“我的。”“我幹嗎不在旁邊呢？”“那時候媽媽還年輕，沒結婚，也沒認識你爸爸。”“那時候，我在哪裡呢？”“你還沒有出生，我和你爸爸結婚後，才有了你。”“那麼，你和爸爸結婚那天，我在等你們？”　　這難道不是詩句嗎？“你和爸爸結婚那天，我在等你們。”這是我所讀到過的，最美妙、最深情、最具想象力的警句之一，它出自一個學前班孩子之口。　　一對出生地不同，素不相識，從無聯繫的男女，在茫茫人海里相遇，相識，相知，花前月下，山盟海誓。下一步，求婚，訂婚，當嬌媚如紫玫瑰的新娘走向英姿勃勃的新郎時，波瀾迭起的浪漫愛情沿着教堂的紅地毯流進平穩的河床。　　所謂“姻緣天定”，男女的結合已夠神奇，更神奇的在後面：懷上孩子。然而“造人”並非單是父母方面的事。被造出來的嬰兒，早在成形之前，便具有上蒼賦予的靈魂。從父母以手指中的婚戒組成命運的連環那一天起，他便開始等待——在雲端里頑皮地窺探着、監視着，看父母怎樣為他配置有形的血肉之軀和無形的氣質個性。那時，他還沒成為母親的腹中塊肉，他得等待一尾優質的精子和一枚美麗的卵子結合，得等待進入子宮，得等待羊水的浸泡、臍帶的營養。薄薄的肚皮外，有母親愛撫的手，喃喃的低語；還有爸爸，他迫不及待貼着高山似的腹部聽胎音。 九月懷胎之後，是降生，那才叫驚心動魄。虧得母親是出色的作家，她事後記錄下這場生死一線的搏鬥：“胎盤前置，完全覆蓋着子宮口，隨時可能發生大出血，而且沒有任何先兆，一旦出事，極有可能是母嬰雙亡。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方法能夠醫治胎盤前置。”母親只好遵照醫生的命令，“我又回到了床上，除了去衛生間，所有活動都躺着進行。不敢看電視，因為電視有輻射；不敢多打電話，因為開銷太大；不敢多活動，因為運動稍劇烈，胎盤容易脫落……難耐的寂寞，把愛玩的我幾乎逼瘋了。”好在，孩子平安地來到人間，被大量的母血伴着，一似朝霞簇擁着太陽。從父母結婚那一天就開始了等待的孩子，第一次看到把生命交給他的兩個人。佛教有轉世輪迴之說，無師自通的小孩子卻以天性的穎悟，一步跨入哲理的堂奧。　　如今，嬰孩長成了人見人愛的頑皮小子，目光晶亮，肌膚雪白,健壯得象小牛犢。 而且，孩子能作詩，作讓大人肅然起敬的詩。年輕的爸爸媽媽們，當你知道你將來生下的兒女，在你們剛剛結婚那天，就開始了這般神奇的等候，你們能不又謹慎又勇敢地製造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