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哥華港灣(BCbay.com)專欄作星河：很多加拿大華裔移民愛拿北京的霧霾天和溫哥華的好空氣比，愛拿中國的假劣食品與加拿大的吃得放心比，等等諸如此類的比較，得出結論：這就是我們一批又一批華人移民海外的原因，一句句得意洋洋的比較里，透着一種優越感，傳達出一種“幸虧我逃出來了”的如釋重負。

　　今天筆者也寫下了本文這個標題，對比中國學業負擔繁重的孩子和從小在加拿大長大的華裔移民第二代。然而，我個人感覺不到任何沾沾自喜，因為剛剛讀到一篇有關課業重壓下的中國孩子的報道，裡面那些真實無比的日常照片即使沒讓千萬家長看哭，也會令他們深深觸動。我看了心很堵，也很疼，因為看不到這些過份辛苦學習的孩子，未來在哪裡?他們這樣做值得麼?他們的家長一路這樣陪他們或逼他們打拼，會有期望中的收穫麼?

　　我知道自己這樣說，是站在岸邊故作清醒，奮鬥在國內學海中的孩子和父母，是在大環境中不得不隨波逐流。幾乎所有的學生都是這樣從早學到晚，幾乎所有的孩子都需要在課後和周末連軸轉上課外輔導班，你若不這樣做便成了異類，也成了跟不上他人學習進度的差等生。

　　筆者有時因家庭原因，和讓子女學中文的出發點，也考慮過是否可以短暫回流，但每次一看到國內學業負擔重的報道就退縮回來。也許由於我有意無意向女兒提到過，“國內學生的作業比你多得多，老師也嚴厲得多”，她現在一聽到回國上學，就嚇得大叫。還轉述好朋友的話，那位朋友曾在國內上過短期跳舞班，連跳舞這種屬於娛樂方面的老師，都“很兇很厲害”。

　　作為從小在中國長大的筆者，知道“很兇很厲害”意味着什麼，其實就是老師要求嚴格認真，讓你做的事情你必須得做好，臉上笑容幾乎沒有，說話嗓門大還帶着刺。這讓長在加拿大的小孩如何接受?完全是不同的教育方式，女兒和她的同學都是在和顏悅色的老師誇獎、鼓勵之中長大。

　　在國內孩子每日寫着沒完沒了的作業時，女兒的作業太少也挺讓我操心。幾乎每次放學回家都說自己沒作業，號稱都在學校寫完了。偶爾拿回的作業又讓筆者很驚訝，題目是“加拿大的華人移民”，這是寫論文麼，老師留作業還挺跟得上社會熱門話題。女兒又是上網查詢，又是繪圖塗顏色，又是打印文章，粘在大紙板上。這種作業也許真比做刁鑽的習題、重複的抄寫，更能讓學生學到東西。

　　聖誕假剛一放，女兒就向我宣稱“老師說了，假期就是玩的，不需要做任何作業”。這種一年到頭玩慣的孩子，回流國內如何上學?不僅教育方式不適應，學習進度肯定遠遠落後於同齡人。就從純數學計算來講，加拿大一般的華裔學生肯定就比國內孩子慢個好幾拍。有朋友建議只能上國際學校了，國內的確有一些條件好的人，讓孩子上國際學校。但是難道除了上國際校和出國讀書，就沒有別的辦法解決國內教育問題了麼?

　　曾和國內朋友孩子聊過上學時，一天都做了什麼，結果不聊不知道，一聊嚇一跳。那位國內學生起得比同年齡的女兒早，剛起來就要念英語，匆匆吃過早飯到學校上早讀課，那時長在加拿大的女兒才起床吃飯。上述國內學生一連上午四節課，中午在學校吃飯，很困但沒有多長休息時間，因為有作業要寫。下午放學又被家長送去上輔導班，包括奧數、英語等等。晚上回家吃過飯，又有大量作業。

　　而女兒呢，放學回家基本沒作業，有時去上繪畫、鋼琴課，大多數時候和同學在操場上玩耍，回家後看英文小說，甚至iPad。晚上會短暫學下中文或數學，彈下鋼琴，剩下的時間是跟弟弟嘻嘻哈哈玩鬧。對比國內勤奮好學的孩子，我常常擔心女兒虛度光陰。可看着她那麼愛上學，那麼喜歡老師，在很多事情上有自己的想法，明白個人喜歡的是什麼，筆者又常常把擔心忘在腦後。

　　國內一位親友給學霸兒子的一封信非常讓我震驚，其中一段的內容是“你要是天天一大早五點起床，奔去教室背篇英語課文，複習下文言文，再回憶昨天做錯的題，放學去餐廳不假思索吃下你買的飯，七點十分坐直在教室預習課文，在老師走進教室之前拿出用到的課本資料，使勁不分心不玩手機地聽四節課，課間練字背單詞看報紙，放學奔去食堂搶份好飯(其實奔飯堂也不丟臉 )回宿舍吃完，洗洗衣服拖拖地消化下，再回到教室拿出那幾本厚的能砸死人的高三複習資料，累了趴在課桌上睡一會，醒來繼續做題，預備鈴響時出教室洗洗臉醒醒神，下午還有四節課呢，放學去食堂吃個饅頭就去教室上自習，拼完三節晚自習，在十點之前整理一下你的錯題筆記，趕在關門前回宿舍，洗漱完了上床睡覺，趁外面還亂糟糟的時候回想一下白天的課，你要是能這樣堅持下去，你才能在更長的日子裡過得更加悠閒從容。”

　　這位親友是個嚴格要求孩子的母親，一心想着孩子的光明未來。我感嘆孩子這樣活着是否太勞累了，她很無奈，說累也沒辦法，競爭壓力太大，你只要一偷懶，就被別人超過去了。

　　這種拼搏方式，也許會造就一個成績優秀的孩子，但是否會讓他們忘記學習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讓父母高興?為了打敗其它人?為了掙大錢?也許只能讓他們成為做題、考試機器，喪失做人的根本和常識。一件寒心的事情是：

　　據媒體報道，江蘇一名女老師監考時突然發病，學生聽到了呻吟聲，但幾十個學生沒有一個出去找老師幫忙，繼續認真做題。收卷的時候，看老師沒反應，學生們主動一個個交卷後走出教室。有幾個孩子發現老師睜着眼睛，嘴角有白色泡沫，但他們居然不覺得異常。這位年輕老師最終錯過搶救時間，不幸猝死。

　　此事情非常令人感覺不可思議，我當時特意詢問女兒，“如果你們考試時發現老師生病，你們會怎樣做?”女兒的回答是“當然是趕快找人救老師”。這本應該是學生最直接的反應，但監考老師的悲劇為什麼就真的發生了?是學生沒有生活常識?是誰教會他們做對那麼多習題，但判斷人生病的常識卻不教?還是學生太看重考試做題，而對周圍一切視而不見?又是誰讓他們變成這樣?

　　看着加拿大的孩子們在歡快運動、嬉戲，在足球場上奔跑，在滑冰游泳，在玩滑板騎車，在看喜愛的書，聽心愛的音樂的時候，筆者真心希望，國內的同齡孩子也能被解放出來，少做些難解的數學題，少抄些枯燥的文字，還給他們一個快樂的童年和少年。

　　星河：用文字紀錄經歷感悟，釋放喜怒哀樂。寫子女寫另一半，也寫故鄉的家人和自己的想念，寫對異鄉的期望與堅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