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朋友,孩子上7年級,趕上奶奶過生日,她要兒子寫一個生日卡片給奶奶。結果從“奶奶”開始,每一個字都得問她怎麼寫。把她氣的,學了6年多的中文,一個生日卡片的一句話都寫不了。一氣之下,讓他退學了。至少省得再浪費時間。
她的孩子並非個例,這樣的華人孩子是海外中文學校非常普遍。學了6,7年,除了課文,其他中文基本不能讀,幾乎不會寫。
我做過四年華夏中文學校八年級,九年級老師,對於海外中文教學的問題有比較清晰的認識。
當然有人會說,我的孩子學得很好啊,我的鄰居孩子也不錯啊。我承認有一些學得不錯的學生,一般都是家長抓得緊,暑假儘可能回中國參加夏令營,孩子也很努力。但從統計角度看,大部分孩子不到八年級就退學了,而且離開中文學校後,很快就把學到的那麼一點點中文也全部忘記了。
海外中文學校的老師大部分還是很努力的,學校領導也重視教學培訓,經驗交流。中文教學的研討會很多,研究文章也不少。如何提高學生興趣,如何把課講得生動,教師大會,教學經驗交流大會,都很多。大家都是下了功夫的。
但是,我發現這些中文教學研究,經驗總結幾乎都是關於漢語教學方面的,不是漢字教學方面的。
中文教學分為兩大塊:漢字教學,漢語教學。
漢字教學簡單地說就是漢字的認讀。所有其他則是漢語教學, 包括語法,詞彙,詞組,課文分析,作文,等等。
你必須認識漢字,才可能學語法,造句,填空,分析課文,作文。而我們說的認識漢字,不是靠考前突擊,考後就忘記的那種認識,而是至少要記住幾個月以上。不然你只能說是學過漢字,而不是學會漢字。而我們大部分孩子最後都是學過漢字,但沒有學會漢字。
沒有牢固的漢字基礎,漢語教學則是空中樓閣。學得再多語法,造句,比喻,排比,誇張,課文分析,但你不懂,也寫不出,那有什麼用呢?
海外的孩子為什麼記不住漢字?因為我們用的死記硬背的方法讓孩子記漢字,遺憾的是,海外中文教學二十幾年的經驗說明:這條路走不通。
為什麼國內中文教學也是死記硬背卻能夠走得通呢?為什麼我們的前輩,幾百年,上千年都是死記硬背,都能學出來呢?
死記硬背學漢字需要中文環境。我們過去不是學出來的,是中文環境把我們熏出來,浸出來的。想想看,我們的漢字有多少是在課堂上學的?
但海外沒有中文環境,沒有了不學好中文就寸步難行的壓力,更不可能每天都上中文課的條件,於是死記硬背就變成了記憶與遺忘的拔河比賽:比記得快還是忘得快。事實上絕大部分學生忘得更快。
我在美國大學做過數學講師,發現很多學生數學學不好不是因為不懂微積分,而是中學數學基礎太差。比如1/2 + 1/3 = 2/5, 根號2 + 根號 3 = 根號 5,這樣的錯誤非常普遍,一做題就錯,還談什麼學得好,連及格都不能。輔導他們主要就是幫他們補習中學數學,你把每一步中學/小學的運算都做對了,你才可能得到正確答案。
可能有人會問:我們怎麼能有中文環境?是,我們不可能有國內那樣的中文環境。
那海外漢字教學有解嗎?答案是:有。
漢字是獨特的象形文字,這些字都是起源於象形,追溯到甲骨文都是抽象畫,非常好懂。但漢字的演變,從象形慢慢變成現在的宋體字,完全失去象形。現在流行的漢字教學將漢字起源,演變全部省去,只留下完全不象形的宋體字,你記住就行。好像是一條捷徑,其實是陷阱。就和你學水稻,不講播種,施肥,澆灌,壯苗,收割,直接把稻穀拿出來:這是水稻。甚至直接把大米拿出來:這就是稻穀變來的。那麼你學到了什麼呢?
沒有中文環境的薰陶和浸泡,靠死記硬背的捷徑是不可能把漢字搬入大腦並停留下來。
學漢字沒有捷徑可走。死記硬背短時期可能可以記住幾十個,甚至幾百個,但很快就會忘記。老老實實地學習漢字象形,漢字演變,看似慢,但學會了長久都不會忘。如同龜兔賽跑,慢龜贏在最後。
這幾年我系統地整理了300多漢字的象形和演變,把它們發在我網上的英文博客上,叫做“Amazing Chinese Characters”。我用這套漢字教材,從象形與演變入手教過幾個私教學生,效果非常好。學生喜歡,學過的字都理解,所以記得很牢。不敢說他們學過了就永遠不忘,但學過後幾年不忘是沒有問題的。
我也應邀去美國學校給學中文的學生講,他們也很喜歡,學得很來勁。
最近兩年,我陸續地以“神奇的漢字”在中文博客發帖,介紹這些漢字,有些讀者應該讀到過這些帖子。
我不是說學好了漢字就可以了,不是的。學生還需要學漢語知識,語法,造句,等都需要學,這些都是需要的,但漢字基礎不牢,其他都是空談。我們要讓海外的孩子學會漢語,不是學過漢語。而學會漢語的保證就是學會漢字。
從象形學漢字是學漢字不是唯一學漢字的方法,但現在看來是一個比較好的辦法。我希望有人可以找到其他的好方法。總之,死記硬背學漢字的方法在海外是不可能學好的漢字,從而也不可能學好漢語的。
下面是我的一些博文,裡面有從漢字象形學漢字的詳細介紹。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看看
1,從中英文的區別探討漢語教學中的問題
https://blog.creaders.net/u/622/201808/327363.html
2,神奇的漢字:象
https://blog.creaders.net/u/622/202008/380874.html
3,神奇的漢字:集
https://blog.creaders.net/u/622/202007/380071.html
“神奇的漢字”,是一個系列。讀者可以在我的博客中選自己感興趣字,點擊鏈接選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