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BERT
回國之前，公事私事一大堆，其中讓我感到最棘手一件事的就是：跟年僅十歲的女兒姍姍之間的討價還價。過去幾年的經驗教訓告訴我，她一定會利用我回國這件事大做文章的，今後的談判必定是一次比一次艱難。說實話，雖然商場上的各式各樣談判我經歷過無數次，但對於跟這個貌不起眼的小丫頭片子談判，我心裡還真是有點兒打怵。
2006年12月24日，星期天，距離我回國的日子只剩下最後兩周了。拖到這一天，回國的事情再不跟姍姍攤牌就實在是說不過去了。於是，我決定硬着頭皮，好好跟姍姍談談，下面就是這次“父女倆討價還價”過程的全記錄：
爸：(心裡七上八下地)：“姍姍，爸爸能跟你談談嗎？”
姍：(嘻皮笑臉地)：“是談你回國的事情吧？”
爸：“是的。”
姍：(胸有成竹地)：“好吧。那就談談吧。”
說完，姍姍走到牆壁邊上，“騰”地擺出了一個“拿大頂”的姿勢，雙手撐地，腦袋衝下，笑眯眯地看着爸爸。於是，爸爸的心裡更加發毛。
爸：（懇求的語氣）：“姍姍，你為什麼要做怪樣子呢？站起來，好好跟爸爸說話不行嗎？”
姍：(繼續倒立、保持頭衝下的姿勢)：“我就喜歡這樣倒着看爸爸、跟爸爸說話，你說你的嘛！”
爸：(沒奈何地搬張小凳子，坐在姍姍旁邊)：“爸爸要回去三個月左右，是出差。當然也是要和你爺爺奶奶一起過一個年，就不能跟姍姍一起過年了。反正澳大利亞也沒有過年的習慣，對嗎？”
姍：“對是對。但我總是有點點吃虧的了。”
爸：“那你是不願意爸爸回去這麼久了？”
姍：“那倒也不是。爸爸也很久沒有看見爺爺奶奶了，要是姍姍不讓你回去看他們。那爺爺奶奶還會誇我是乖孫孫嗎？”
爸：(心裡琢磨，姍姍說這話大概是要爺爺奶奶感恩戴德的意思吧)：“好。我回去之後，一定跟爺爺奶奶說你很懂事，是他們的乖孫孫。”
姍：(小眼珠子亂轉)：“還有爸爸呢，你出差也是正事。姍姍從來沒有攔過你吧？”
爸：(姍姍說這話大概是要我表揚她忠孝雙全的意思吧)：“對。爸爸也一直都說你是個乖女兒的嘛。”
姍：(先把好名聲弄到手再說，很滿意地笑了)：“好吧。那麼現在，我們就談談讓姍姍吃虧的事情吧。”
爸：(心裡直打鼓：進入最棘手的一個環節了)：“那你說你吃什麼虧了？”
姍：(理直氣壯地)：“我吃什麼虧了？爸爸你一走就是三個月，本來每個月我有四天到爸爸這裡來玩兒的，現在全沒了。三四一十二，整整損失12天，這怎麼說？”
爸：(低聲下氣地陪着小心)：“所以，爸爸才提前把你接到爸爸家裡，從聖誕到元旦，都由爸爸陪你玩兒嘛。這段額外的日子，就算是補償你的損失了嘛。”
姍：“哼！這怎麼夠呢？我早就算過了，從聖誕節到元旦總共才7天，我損失的是12天，那還有5天呢，就算了？”
爸：(有點兒心虛)：“那你說怎麼辦？”
姍：(早有打算地)：“你得給我買幾件東西。”
爸：(依往年的慣例，好像應該如此)：“那你說，要爸爸給你買什麼？”
姍：“新版的‘腊筆小新’和‘小叮噹機器貓’的碟片就不用說了，你以前是答應過我的；家裡這套‘藍精靈’太舊了，給我買套新的來；還有就是全套的‘犬夜叉’，也得買一套。”
爸：(有點迷惑不解地)：“那‘犬夜叉’的光碟，去年爸爸不是已經買給你了嗎？”
姍：“可我已經把它當成生日禮物送給Amy了，現在我自己想看都沒有了。”
爸：“好吧。還有嗎？”
姍：“還有就是目前我的DS機裡面只有一張養小狗狗的遊戲卡，你回去再買幾張卡來，我喜歡探險尋寶那一類的遊戲卡，不要買那種打打殺殺的遊戲卡。”
爸：“好的。還有嗎？”
姍：“還有就是金庸的小說‘天龍八部’，得給我買一全套回來。”
爸：“好。就這些了吧。”
姍：“暫時就這些了。以後再想起什麼，我再打電話，或者在MSN上告訴你。”
爸：(鬆了一口氣)：“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姍：“爸爸是四月份回來吧？”
爸：“是。”
姍：“那真是太好了。四月份正好有兩周的School Holiday (學校假期)，我準備到爸爸這裡住上一個星期，補上這5天的損失。順便玩玩看看爸爸給我買的新東東。”
爸：(一聽就急了，談了半天，怎麼又回到原處了？)：“怎麼買這麼多東西，還抵不了那5天的損失，四月份你還要在爸爸這裡住上7天？”
姍：(理直氣壯地)：“那當然。我什麼時候同意你取消那5天的損失了？四月份本來就有周末兩天的機會，再補上這5天，剛好一周。”
爸：(有點兒氣急敗壞地)：“那爸爸還給你買那麼多東西呢？就都不算數了？”
姍：(大言不慚地)：“東西當然算數。那5天一直拖到四月份才補上，耽誤這麼久，爸爸你還不得賠點兒利息啊？那些東西就算是利息吧。”
可憐的老爸被精明的姍姍折騰得無言以對，本來我還想提醒姍姍說，聖誕到元旦的這7天是提前預支的，應該能沖抵滯後的四月份5天。但懾於姍姍的精明，怕我提出這個看法，又會被姍姍指責為違約，還得再賠償一次違約金。唉！提前算違約，滯後呢，又得賠償利息。這裡外里，無論怎麼談，我都是理虧的那一方。從頭到尾都是賠本兒的買賣，真是沒法兒跟姍姍談判。
一方歡喜一方愁，姍姍見談判大獲全勝，就結束了她的“拿大頂”表演，“騰”地又倒立了回來，高高興興地玩她的智力積木去了。
2006年12月24日 平安夜 寫於悉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