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大我六歲。
就個性講,他內向,我外向;就相貌講,他好看,我一般;他做事認真仔細,我是大大咧咧。常有人對我父母說,瞧你們家倆孩子長得,要換個個就好了。
我生長在軍隊大院,加上我父親母親開朗的性格,我哥又是典型的廣交天下,狐朋狗友遍地走,我天生就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人。我的毛病就是對什麼都不特別上心,什麼都是得過且過,最討厭鑽牛角尖。
我三四歲時入全托,只有周末才被我哥接回家。遇到颳風下雨,我哥還背者我走。平時,我媽媽趕頭班車離開後,我哥就在樓道里等天亮,一旦天亮了,他就敢走去上學了。我媽每提起此事就後悔,覺得這輩子欠我哥的。我小時候是我哥帶我玩,他的小夥伴一看見我就說,你怎麼又帶她來了,我哥說那我把她放哪,他們叫我跟屁蟲。我那時侯也沒志氣,就喜歡跟我哥走。因為帶我,他有很多地方都不能去。我有時心血來潮還向我媽打個小報告什麼的。
很多人都羨慕我有個哥哥。可我小時候很想有個姐姐。那時候生活苦,我經常撿我哥哥穿小的衣服,我羨慕那些有姐姐的,她們穿的是姐姐穿小的花衣服,而我的卻是男孩子的。漸漸地,我對花邊飄帶就失去了興趣。就盼着有朝一日我哥哪件衣服又能傳給我。有一件月白的T-恤衫,從肩到袖口有一咖啡色道,領口兜口也有相應的裝飾,我哥很喜歡穿。穿到肘部磨穿了,我媽就改成短袖,領子磨爛了,就改成元領。等這件衣服到我身上時,已經是背心了。這在後來多少影響我的着裝。我現在的衣服就是黑白灰,放別的女孩身上,那是品味,在我這,恐怕是小時候撿我哥衣服的後果。我也沒覺得後悔,反而覺得那是不可多得的經歷。
我哥寫字很漂亮。他的楷書寫的特別好。他小時候我父母讓他練大字,每天寫三篇。我還記得我爸媽對他說,字是臉面,從字就能看一個人。我爸和我哥還常討論哪種毛筆好,狼毫拉,玉尾青峰等等。我家對門兒哥哥出差回來有時會帶給他特製的毛筆。當我第一次回北京,剛出飛機口,就看見一個人舉着我的名字,就是那熟悉的字體。我哥讓那個人接我入關,幫我拿行李。他在外帶着十幾個人等我接我回家。到我這,我爸媽就沒有那麽嚴的管我,我沒練過大字。
命運對他很不公平。說白了,他的路很不順。這跟他的個性有關。他講哥們義氣,但性情弱。我媽常問他今天給他帶的橘子好吃不好吃,他說我沒吃,給人了。他周圍的人愛利用他,他渾然不覺。誰沒錢都跟他借,他好面子,從不逼人還錢。他以前帶的農村兵路過北京時他都讓他們住我家,幫他們省住宿費。特別是來北京看病的,他會跑前跑後,比對他父母都熱心,我爸媽有什麼事他從不上心。
我生長在軍隊大院,加上我父親母親開朗的性格,我哥又是典型的廣交天下,狐朋狗友遍地走,我天生就是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人。我的毛病就是對什麼都不特別上心,什麼都是得過且過,最討厭鑽牛角尖。
我因初中就住校,只有周末回家。所以當年高考我父母就只讓我報本市的志願,而且是我並不喜歡的醫學,他們希望家裡有個醫生。我也就聽了他們的, 成了婦產科醫生,但沒多久就出國了。我愛人是我醫學院同學。我一直沒有男朋友,就是因為不想找同學,不想找學醫的,不想找帶眼睛的,不想找上海人。而我愛人這四點都占了,特別是"上海人"這條,註定了我日後的悲劇。
我問我哥,這不能跟上海人結親都快寫進憲法了,可我那時在當局者迷的情況下,你這清的旁觀者明知我在跳火坑,怎麼沒攔着我?還讓我打入敵人內部,戰鬥在對敵鬥爭第一線。我這高血壓就是長期與魔鬼打交道的結果。我哥哈哈笑起來,他不是北京生北京長的嗎。可是那骨子裡流的是上海人的血,細胞里存的是上海人的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