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子在一次芭蕾舞訓練中傷了右腳。在美國首屈一指的醫院中治療了
一年多,見了數位專家,竟毫無進展。曾將腳及小腿固定了幾周,以減少疼痛,但不能長久,
否則肌肉將減弱。最後專家一致建議做手術,但卻不能確定問題所在,說不清
手術能否奏效?
所謂病急亂投醫,我與內子來到紐約唐人街看到一塊治跌打損傷的招牌便貿然闖入。
診所狹窄得如同一條走廊,室內燈光昏暗,床上一隻貓在吃食,床邊有一大瓶伏特加酒,
藥鍋中用酒熬着些黃色藥物,滿屋酒、藥味。這時一個七十歲上下的小老頭站起身來,
操着濃重的廣東口音,用普通話問我二人的來意。他聽明白後說道:“受傷後要立即
來治,拖得越久越難治。你們每三天來一次,十次便可治癒。”我說可惜此行只能在
紐約逗留三日。小老頭沉思片刻後說:“三天也有三天的醫法,但須用重手法,你們
每天來一次。”
小老頭開始推拿起傷腳,力量奇大,內子在椅子上幾乎坐不住。小老頭開始自我吹噓道
他是廣東四大名醫之一的首徒,某某中國領事臂骨折後斷骨戳出皮外都不去醫院,而請他
接骨。我趁機看了看牆上貼掛的病人讚頌及感謝之詞,才知道人稱這位小老頭為陳大國手。
大約十分鐘後,推拿完畢,大國手為傷腳敷上那酒煮的黃藥,包紮起來,首日治療便完成了。
走出診所門外,內子驚奇地發現,走路時傷腳居然不痛了。
第二天藥幹了,走路變得吃力。來到診所,陳大國手見狀言道:“怎麼還未將藥除去,我不是
說藥一干就除去嗎?”哈哈,大概是因為他的廣東口音,當時我們沒聽懂。
這次只推拿,不再敷藥。走出診所,內子的傷腳又疼痛如先,折回診所問大國
手腳為何又痛起來了。大國手說:“今天就是要它痛,我將腳中淤血往外擠,現在越痛,
以後就越不痛。明天最後一次,治完就不痛了。”
我們只得將信將疑,離開診所,有些後悔第二次不如不來了。但內子記得一次在醫院候醫時,
與一位德國住院醫閒聊起病情,這位住院醫認為腳內有淤血。
第三天我偕內子再次來到診所,傷腳十分疼痛。陳大國手指着腳面上及踝脛處
的青癍說:“這就是擠出的淤血。”經過十分鐘的推拿,腳真的又不痛了,神矣乎!
幾年後再到紐約時已不見了陳大國手的診所,但後來一次在唐人街用餐看到鄰桌大國手正與
二三耄耋飲酒談笑。
杜詩云:“百年死樹中琴瑟,一斛舊水藏蛟龍。”陳大國手是我平生所見的幾位風塵異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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