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是中國社會發展問題的總根源 --- 言真輕 國際上有個專業的教育水平評定的權威機構，叫做 IEA，它的中文全名是“國際教育水平評定協會（the 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of the Evaluation of Educational Achievement）”。該機構曾對語文普及對一個國家和個人發展的重要性，做過下面的陳述，我借用來作為本篇的引言： 原文：“The ability to read is universally regarded as fundamental to all forms of personal learning and intellectual growth. In the modern world, a literate population is essential for a nation’s social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翻譯: 閱讀能力是世界公認的一項關於個人全面智力發展和知識獲取的最基本的能力。在現代社會中，人口的語文素質是一個國家社會發展和經濟發展的必備因素。) 這個陳述是面向全世界的，中國自然不會例外。我相信，對漢字是否是中國社會發展問題總根源持懷疑態度的人，也絕沒有糊塗到能否定個人語文水平對國家發展的重要性和決定性的地步，他們不過是不了解或是不願意承認中國的語文水平比其他國家的低，他們更不願承認這個現狀是由漢字造成的。 一． 漢字造成了中國社會語文水平提高的嚴重問題 我們先從“文盲”的定義來看中國的語文水平。世界上沒有一個統一的“文盲”標準，各國都是根據自己的國情制定標準並進行統計的，所以各國自己使用的文盲標準根本就沒有跨國的可比性。但是各國對於“掃盲”到底掃的是什麼，基本上沒有認識分歧，只有中國是個例外。 為了全面了解世界各國語文教學水平，並進行跨國比較，IEA在1999年組織了一次世界範圍的語文教育水平的普查。這次普查的規模十分廣泛，共有35個國家和地區參加，使用統一的測試標準，採樣的樣本空間基本上是以參與國在校學生的100%覆蓋率為標準的。比如美國的樣本空間是7萬多所小學的3百多萬在校生（９－１０歲），可見其規模和各參與國的重視程度。由於統計量大、範圍廣泛、涉及人員多、專業性強、統計方法複雜、這次普查和具體的統計結果將費時四年，最後的統計結果到０３年四月份才公布。 和對歷次國際標準的測試一樣，中國沒有參加這次普查，中國失去了一個和世界其它國家的語文教育水平做橫向比較的寶貴機會，當然，同時也避免了一次在國際上丟臉的可能。 由於漢字的特殊性（難學）和中國是現在世界上唯一還在使用表意的圖形文字的國家的實際情況，中國對掃盲的認識和使用的衡量標準上，都與世界其它拼音文字國家的截然不同。嚴格地說，中國的掃盲標準掃的是“字盲”，是以完成認識多少個漢字為教學任務目的的語文教育體制，而其他拼音文字國家，掃除“字盲”根本就不是個問題，比如相當比例的美國學齡前兒童都基本具有了識字能力，所以他們掃的是真正的“文盲”，也就是以掃除不能閱讀或寫作並提高閱讀水平和理解水平為中心的語文教育體制。 比如，國際上對Illiteracy（文盲）的標準和中國人普遍認為的文盲標準根本就不是一個概念。我再摘一段IEA關於非“文盲”的定義，供各位參考： Literacy is “the ability to understand and use those written language forms required by society and/or valued by the individual. Young readers can construct meaning from a variety of texts. They read to learn, to participate in communities of readers, and for enjoyment.”（中文翻譯：脫盲是指：“具有使用和理解社會所需要的和 （或）個人所期望的書面語言形式的能力。年青的讀者可以從各種書籍的閱讀中積極獲取知識，他們通過閱讀獲取知識，通過閱讀參與到由讀者組成的社會，他們能夠通過閱讀獲得精神愉悅。） 這個標準提出的語文教育的目標是使每個人成為一個積極的讀者，同時還要能夠滿足社會對個人的文字應用要求，可以自覺的進行閱讀，並通過閱讀獲取知識和精神愉悅。這是一個相當高的標準，和中國教育部制定的掃盲標準（農村人口認識１５００個漢字，城市人口認識２０００個漢字）有天壤之別，應該說IEA制定的才是掃文盲的標準，而中國教育部制定的是掃字盲的標準，他們彼此差了個檔次。IEA是根據上述語文教育水平的定義來制定1999年國際語文教育水平普查標準的。他們用這個標準進行的普查對象是小學四年級（年齡在9-10歲）的在校生的閱讀能力和語文應用能力的情況，這個標準比中國教育部制定的九年（15-16歲）制義務教育語文大綱中規定的語文水平都要高很多。 IEA進一步將這個語文普查的內容進一步具體細分成三個可以測量的組成部分： 1。理解能力（processes of comprehension）; 2. 閱讀能力（processes of reading）; 3. 閱讀的行為和態度（reading behaviors and attitudes）。 從這個標準我們可以看出，中國實際上在很長的時期里都在使用一種截然不同於國際語文標準的“字盲”率在和國外的“文盲”率進行比較，這是自欺欺人的做法。中國教育部門的人難道真的如此孤陋寡聞，對這末重要的標準的巨大差異都視而不見，用此長期愚昧國人嗎？不是，不過他們沒辦法，他們必須面對現實，而現實是中國的語文教育水平如果採用西方的標準，恐怕“文盲率”必然要超過50%，而這在政治上是不被允許的。 我都知道，識字只是開始閱讀的第一步，識了字並不一定就會閱讀，會閱讀也不一定就能準確理解內容，理解了內容也不一定就能準確回答和應用，理解內容的過程也不見得就可從中獲得閱讀的樂趣。中國的掃盲標準認識的漢字數量是漢字常用漢字（3500個漢字）的不到一半，掃了盲的人能不能正常閱讀還是個問題，更枉談從閱讀中獲取樂趣了。實際上，中國政府在用九年義務教育，掃除的是“字盲”，離掃除“文盲”的水平還遠着呢，可見我們國家的語文水平與國際水平的落後狀況。 即便是使用降低了掃字盲的標準，中國的語文教育水平又如何呢？中國著名的語言學家呂叔湘先生曾用一句著名的話總結過中國語文水平的現狀，他說：“用十年的時間，兩千多個課時，學習本國語文，卻多數不合格”， 這才是中國語文教育的現狀。前幾天在網上盛傳着一份天津最高法院的終審判決書，短短幾頁的文件，竟然有近二十處低級的語文錯誤，這還是法院的終審判決書，如果我們去看看中國大陸普通高中生或甚至大學生的作文，我們就能發現漢語語文的普及和提高是多難了。 如果要求中國教育部使用上面IEA制定的國際標準，來衡量中國“文盲”率的話，我不知道會是個什麼現狀？也許中國的“文盲”率仍在80%以上。1999年中國的人口普查統計顯示中國的“掃盲”率已經到達92%以上(後在知道台灣掃盲統計數據後作了調整，為86%)，這個數字統計的是掃除“字盲”的結果。即便是如此，這個數據的真實性和有效性，由於統計方式的粗略和不科學，以及標準制定的低劣，已經失去了任何有意義的參考價值。 1． 統計的方式過於簡單，人口普查是如何進行的大家都經歷過，粗粗的清點人頭的時候捎代着把教育程度填入表中就算敷衍過去了，這種數據的可靠性,真實性和科學性都值得懷疑。和上面IEA使用的統計方式和科學標準的制定過程有天上地下之別； 2． 掃盲的標準制定的太低，農村人口認識1500個字和城市居民的2000個漢字，對於常用3-4000漢字來說仍然是個半文盲的水平，和上面IEA制定的文化普及（小學四年級）程度實在是無法同日而語； 3． 靜態的數據，有的農村農民原來讀過幾年小學，識得百十來個字，可是幾年（或幾十年）沒用早就還回去了，復盲率極高。 中國的掃文字盲的標準已經制定的如此之低，那九年制義務教育的標準又如何呢？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制定的九年制義務教育大綱中規定，在完成九年制義務教育後學生應能夠認識3500個漢字，會寫其中的3000個。這種九年制標準制定的連IEA制定的國際標準中對9-10歲的小學四年級學生的標準都不如。 一方面中國教育部偷換了概念，把“字盲”和“文盲”混為一談；另一方面又極力降低掃除“字盲”的標準，把認識常用漢字一半以下的人也叫做脫盲。通過九年漢字正規學習才能認識常用漢字的一半，不難想象中國普遍的語文教育水平是一種什麼情況，如按照國際標準來衡量，中國人恐怕有90%的人是“文盲”，這絕不是危言聳聽，中西方人口素質和文化水平的差異由此可見一斑，這也從側面說明了漢字學習的沉重，中國人語文素質低劣的原因，及漢字對國家文化普及的阻礙作用。 二． 漢字的社會應用水平是中國社會發展的瓶頸 我們再從文字使用的有效性，來看漢字引起的社會發展問題。文字是信息的載體，它提供人類社會活動中的書面交流手段和記錄方式。文字像一個無形的網，將人類社會活動中所產生的有用信息與需要這些信息的人群有機聯繫在一起，並有效地將信息向任何需要的地方流動。在現代社會中，人們就是生活在這樣一個無形的文字構成的信息網中，隨時從中獲取需要的信息，同時又產生或發出準確並有價值的信息。現代人類的活動內容涉及廣泛，可以是經濟的，政治的，法律的，文學的，科技的，金融的，財務的，歷史的，醫學的，軍事的，商業的，藝術的，國際事務的，。。。，在西方社會中，伴隨人們這些社會活動的是大量的文字記錄，忠實地並實時地記錄着整個活動的過程和結果，供人們回顧、研究、和交流。比如，現代金融往來已經不是實物貨幣的交流，而幾乎就純粹是信息和以信息為基礎的信譽的交流，缺乏準確有效文字記錄的中國金融界，處於一種落後的信息狀態。中國的政治呢？網上有不少人企圖為中國的政治引入文明的民主制度，這我完全同意，可民主制度是由嚴格的文字信息來構築的(包括法律、規則、原則、制度、道德、觀點、想法、設想、計劃、...)，並被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們自覺遵守和應用，這些都離不開有效的文字運作，那不只是一種願望和組織結構，它深深地植根於一種能有效運用的科學的文字系統之中。 這種社會信息交流的有效性對文字提出的要求是： 1。必須是優秀的信息載體，並能準確無誤的表達和交流； 2。易於以各種方式忠實地傳輸、記錄、和處理； 3。易於使用，靈活、具有很好的向各行各業的滲透性，無所不在； 4。對使用者不設置學習和使用的難度，絕大多數社會人員都具有使用它的能力。 在這些現代社會對文字的要求上，漢字是無法滿足的，而中國人（或說是中國知識分子）對文字社會應用的理解還停留在古典文學的閱讀欣賞層面上。中國的語言文字學家們還在研究（或說沉浸在）古文中某個最晦澀，最模糊、最偏僻的字詞表達的根源和解釋上，中國的語言學家幾乎都成了古文字的考古學家了。 在現代生活中，文學只是文字應用中最小的一部分（更不要談古典文學了），連社會文字應用中的百分之一的比重都沒有。文字社會應用中，涉及最多的是日常的工作和生活需要，並不是閱讀古文。中國舊知識分子的這種對漢字在文學領域應用的偏執與沉迷，妨礙了他們真確地認識文字的社會作用，並積極參與社會活動，通過文字去獲取知識和並通過文字向社會提供有益信息從而服務社會。由於缺乏為社會提供有價值的文字信息服務內容，中國知識分子在歷史上一直被廣大勞動人民所不齒，被蔑視地形容為“知識越多越反動”。從某種意義上看，這是恰如其分的，因為中國傳統知識分子們始終是中國社會中最保守、最反動、最沒有社會價值的一個社會寄生群體。 文字應用在西方已經達到了中國人無法想象的程度，在使用西方先進社會中，文字的應用是無所不在的，無人不會的（幾乎），無孔不入的普及狀態。從路標到建築內的指示，從醫院的病人檔案到圖書館的館藏，從學校課本到飛行員的記錄，從記者的速記到作家的創作，從工廠的產品信息文件到消費者手中的說明書，從電話公司的客戶名單到每家的電話黃葉，飯店或機票的預訂到旅遊安排，從記錄軍隊部署的各種數據到政府決策層的桌面文件，從商場上的每一動態到新聞媒體的每一條NEWS或是律師的法律文件，無不滲透着文字信息。一個普通的英美人，他也許看不懂莎士比亞的作品，但是他絕對可以熟練的使用文字看路標，查地圖，做記錄，自覺的根據自己的生活需要檢索相應的信息來指導自己的行為，這些信息可能是法律的，教育的，旅遊的，商業的，醫療的，保險的，政治的，文化的等等。在美國，幾乎社會上的每個人都在隨時使用並產生着信息，一個不識字的字盲幾乎是沒有社會價值的和無法生存的。 對於拼音文字來說，所有的這些文字信息都是有機的按字母的天然順序排列的，信息爆炸並沒有像有些人描述的那樣可怕，因為拼音文字的檢索能力是天然的。就像圖書館裡的資料館藏一樣，不怕多就怕無序和不能檢索，如果有好的檢索系統和能力，資料是越多越好。而漢字信息本來少，再散落在社會的角落裡，根本沒法使用。和美國的那種所有的機構和個人都可以聯繫在一起的信息有機構成相比，漢字信息的應用狀態不僅僅是落後，而且是沒有出路和希望的。中國的文字社會應用情況，姑且不論漢字信息的質量，僅在數量和檢索能力就遠遠落後於西方社會。漢字的應用水平還停留在書籍報紙的階段，而沒有滲透到人們日常生活的每一個角落。中國人中有多少人在他的日常生活中自覺地使用文字？文字是不是中國人必不可少的東西，像食品和衣服那樣嗎？從這點上說，中國的文字使用狀況比美國的文字應用水平相比差距至少有幾百年以上（絕沒有誇張）。可怕的是在美國幾乎每個人都在隨時使用文字而他們並不覺得文字的存在（負擔小輕鬆）這是可怕的，同時在中國幾乎絕大多數人都沒有使用文字而且他們也並不覺得有這個必要，這更可怕。 社會的文字應用最終是要反映到語言中來的，一個民族的口頭語言詞彙的豐富很大程度上取決書面語言的發展和豐富程度，從而會進一步影響使用該文字民族的思維和認知水平。文字應用水平不僅可以影響社會運轉的效率和每個人的素質，同時由於漢字是如此的不同於其它拼音文字，它已經造成了中國人在思維方式上和其它民族的巨大差異，中國人的思維真的是很另類。 一套符號系統的形式和規則決定了它本身的演繹邏輯和空間。比如，二進制數字符號系統和十進制數字符號系統，這兩個截然不同的符號系統，就有非常不同的演繹邏輯，和演繹空間。把“福”字倒過來貼在門上，絕對是漢字文化所特有的一種演繹結果，字母文字文化根本就沒有，而邏輯嚴謹，理性，抽象性強，普及，。。。等社會文字應用就是字母文字的所必然的文化結果，所以西方才重法律，才重推理，才重民主決策，我們無法把西方的文化現象和他們使用的文字割裂開。再比如，把文字化整為零，將每個基本書寫符號作為運算符在機器中進行處理和運算，並把它滲透到所有其它的應用領域，也絕對是拼音字母文字符號系統的文化特徵，漢字是沒辦法做到。 人類的文字歷史只有五千多年，人類在使用文字的這段歷史中呈現出一種加速 進化的趨勢。使用先進文字的國家的人口素質和社會信息應用構成的先進程度是發展中國家無法比擬的。這種差距的進一步加大必將造成人類在思想意識上和交流上的不可逾越的障礙，使世界上一部分人類的思維和另一群人類的思維處於截然不同的方式或水平，以至於演變成以不同文字和社會文字應用普及為基本特徵的人類文明衝突。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中國和美國在有關“人權”問題上的爭議，就是使用兩種不同文字的人類在思維方式上的差異所至的衝突。 中國人往往礙於面子，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落後，於是說文明的發展是走着不同的途徑，甚至有人說中華文明和西方文明是在180度線上兩輛反方向行進的車，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在人類早期進化的過程中，只有一個分支發展成了今天的人，而有很多其它的分支沒有進化成人，我們今天站在人類的角度往回看的話，我們認為自己是幸運的。如果我們從沒進化的猿的角度看，我們會做哪種選擇呢？ 現在全世界都在使用拼音文字，我們中國人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仍然在使用古老的象形文字的國家。中國人真的能夠不跟隨人類所有其它國家的文字發展方向而另闢溪徑嗎？我們真的如此自信，我們選的是一條正確的進化之路？特別是當我們觀察到別的國家通過使用拼音文字給社會發展帶來的巨大變化，和我們的社會使用漢字數千後的社會發展現狀時，主張漢字的或擁護漢字的人真的能夠負責地，問心無愧地對全體中國人說：“漢字是中華民族文字發展的正確道路”嗎？從他們給出的論據可以看出他們自己也不清楚，我深深的懷疑他們的判斷能力和責任心，甚至懷疑他們在這個問題上的嚴肅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