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的娃娃裙

南玉總是說：“小微是個小資的女人。”是啊，我這個鄉下的孩子，成長的過程沒有洋娃娃的陪伴，長大怎麼會“小資”起來呢？

我不知道，從很小的時候，我就有些婉約的氣質呢。因為從小田間勞作，挑水，砍柴，淋菜，割魚吃的草，不到十歲的我就能挑五十多斤穀子去碾米，我從來就不知道自己也有那些淑女的情懷。

我的婉約氣質的培養，從那條娃娃裙開始的。有一天，二姐從城裡買了一條娃娃群送給我，那條荷葉邊滾滾，淡綠色的小裙子。曾經給我的灰色童年帶來了多少色彩啊。

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嬌嫩的裙子。白色的底子，領子，袖口，裙襬全都是花兒一樣的重重疊疊的淡綠荷葉邊，平時也只有爸爸種的滿園牡丹才給過我這種嬌嫩的感覺。但是爸爸種的花太大朵了，而且毫無懸念的鮮艷，而這條裙子是連綿的波浪一樣的荷葉邊。我穿起來，從來沒有學過跳舞的我，居然就轉了一個圈，這是一條穿上去就讓人覺得自己很會跳舞的裙子。

我記得我很小的時候總是穿一條小短褲，不穿上衣去撿西瓜皮。就是一手提籃子，到處找垃圾堆撿西瓜皮回去餵豬。有時西瓜皮太重，提着走不動了，就找一個飯店的後門，或者服務樓的一樓門口，放一個更大的竹籃子，我就去別的周圍撿，叫做打圈圈。

我撿了一小籃子西瓜皮就往大籃子裡面存着等下午大人來拿回去，因為我還有一個隨從弟弟跟着，也是黑黑的，睜了大大的眼睛，還有一個酒窩的光滑小臉蛋，我總是拉着他的手，有時候我出去撿的時候，他就守着西瓜皮，別給村里同樣撿西瓜皮的大孩子偷走了。有時媽媽來的晚了，我倆都靠着西瓜皮的籃子睡着了。長大又偶爾聊起來，我常調侃我們兩個那時髒的像兩隻小流浪狗呢。

要麼就是穿上鞋子，跟大姐去撿煤渣，廠里燒鍋爐倒出來的煤渣，還可以廢物利用的，很多煤渣都是沒有燃燒盡的，撿回去是很好的燃料。大姐手巧，看得准，撿得快。

而且就算穿戴整齊的日子，也總是些不合時宜的衣服，因為姐姐們不穿的衣服才會給我穿，只有一次去縣城參加童話故事比賽，媽媽才做了一件新的衣服給我。

淡黃色的格子布，雖然是新衣服，但是雙灣的裁縫做出來的款式太合身了，穿到我的身上有些緊巴巴的感覺。關鍵是穿着那件新衣服去比賽我沒有得到一等獎，我多麼想要那個有白雪公主封面的厚厚的筆記本獎品啊。一等獎就是一個長得很漂亮，表情又豐富打扮得像個公主一樣的小小女孩得去的。

有時坐到燕子岩門口的時候我想，假如早點擁有這條裙子，也像她一樣戴着美麗蝴蝶結髮卡，去參加比賽會是什麼結果呢，那麼我也像個小公主嗎？而且那時候我總是不穿鞋子，已經是正午的太陽，曬着柏油馬路，我這個一個長腿長手的人，就這樣提着籃子，打着赤腳一跳一跳地走在柏油馬路上，因為要繞過最燙最軟的柏油部分。

所以在這樣的年代，一條全新的，只屬於我自己，沒有人穿過的，沒有袖子的，淡淡綠色的娃娃裙，給我多少美麗的憧憬啊.

砍柴，去田裡，我不會穿的，怕弄髒了。去山裡的時候，我也不穿，因為對面高山上的峽谷水太深了，穿的簡單些，有時候還可以到峽谷的瀑布下面的水潭游水的。我怕弄濕了我的裙子。

偶爾的，假如到了在城裡念書的大姐，二姐她們放暑假要回來的時候，我就穿這裙子一邊到公路邊割草，一邊等她們回來，有一次，我真的等到二姐回來了，我就幫她拿着她的行李和書包，她挑着我的一擔草，一起回家。

平時，我就不會穿了，好好的洗了，晾乾，折好，放到枕頭下面，睡覺的時候，微微地無聲地笑着睡着了，因為裙子上有滿滿太陽的味道。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其實太陽真的是又味道的，中午太陽曬過的衣服都有香香的陽光味道。

不過去對面的竹林石頭山上放牛的時候，我喜歡穿我的娃娃群，那條路是之字形狀的，我趕着牛雀躍着下山，山風透過竹林吹着我裙襬，群擺撫摸着我的腿，我好像不是山路上的放牛娃，我是一個小公主，下了山，要走向一個宮殿。

其實回頭想想，我黑黑的，細細的手臂在飛舞，一定也沒有多麼的美麗妖嬈，但是我的內心深深地被自己的輕盈感動了。

就是這條娃娃裙，因為姐姐買的偏大，我穿了好些年呢。也感謝這條裙子帶給我的那些滿心歡喜和小小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