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傍晚，吃過飯，看着天還早，俺於是領着大丫小丫去公園玩兒。大丫穿上軲轆鞋嗖嗖地跑在前面。俺在後面推着小丫邊走邊和她跟說話。

“小丫，你以前叫什麼名字？”

“Anna”

“不對，媽媽是問是你以前在福利院時的名字”

“嗯，嗯。。。”嗯了半天，居然想不起來了。俺嚇了一跳， 以前問她，每次都是脫口而出。 這回大概有一兩個月沒問她了，難道就忘了？ 俺給她提醒一個字，兩個字兒，她還是想不起來。 俺於是告訴她“錢慧平”，可是她居然連音都發不出來了，舌頭都僵硬了。俺一個字一個字，費了好大勁兒才教會，可是還是說得一點兒也不順溜，不連貫。

俺又問她：“你以前住在哪兒呀？”

“嗯嗯。。。， 福，福。。。。”

她以前只要看到跟福利院有關的東西，馬上就會說，這是我福利院的鞋，福利院的衣服，看見家裡掛着的照片，也會說，那是我在福利院。。。。福利院幾乎是常常掛在嘴邊兒，沒成想今天連福利院都說不出來的。俺於是告訴她，你以前在福利院，她跟着俺重複“福利燕”，她已經說不出“院”了。

俺這下子才意識到，小丫好像已經基本上不說中文了，每次跟她說話，她都是全部用英文回答。小丫跟俺們在一起一年零四個月，頭三年完全在中文環境下長大，難道中文就都忘光了嗎？俺問“寶貝兒，你還會講中文嗎？”

“No”

“媽媽好難過啊，你不會講中文了，以後爸爸媽媽領你回中國，人家就聽不懂你講話了。”

她想了一下，說：“Mommy，I can still speak Chinese.”（媽媽部還會說中文）

“那你說給媽媽聽聽看。”

“我要七（吃）糖！”俺一聽，這個笑呀，這小丫頭就愛吃，尤其愛甜的，好吃的東西她還沒忘。

俺趁熱打鐵，接着問“還會說別的嗎？現在就用中文跟媽媽說話。”

“我要七飯！”， 還是吃。

“還會說別的嗎？”

“嗯嗯。。。。”，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小孩子的記憶難道真的就這麼短嗎？俺一直覺得小丫會永遠記得一些以前的事情，我又給她講了一些她的故事，以前在福利院時的阿姨和小朋友等，她似乎都不記得了。俺心裡一下子有些失落，怎麼一不留神，小丫就把母語和以前的事兒幾乎忘得一乾二淨了？

說着說着，就到了公園，大丫小丫還有一些其他小朋友，馬上一起玩兒了起來，俺就繞着運動場轉圈兒。走了四大圈兒，一邊走一邊想，平時太大意了，咋就沒多讓小丫多說些中文。。。

一看表已經快八點了，趕緊叫倆個丫頭回家。平時玩得正歡時，叫小丫回家，肯定要說服一番，今天她卻痛痛快快地說：“You get what you get and you don’t throw a fit.”（得到什麼是什麼，不要發脾氣）

嘿，還說了一句成語，這句話俺能聽懂，不過平時還真說不出來，難道俺以後只有跟小丫學英語的份兒？　　

俺經常想，小孩兒是怎麼記東西的？這些日子，時常聽見五夫教小丫背單詞，每晚爺倆上樓，五夫安頓小丫睡覺，一會兒聽見爺倆一起唱ABCD歌兒，一會兒唱星期歌兒“Sunday Monday Tuesday Wednesday。。。”，一會兒數數， 然後就聽小丫背單詞：“One， O-N-E， Two， T-W-O。。。”每次一到Three就卡殼， 就是記不住。 有一天， 五夫離開前跟小丫說：“寶貝兒，你睡覺時，閉着眼睛，心裡對自己說T-H-R-E-E，小丫說OK， 沒想到這一招還真靈，第二天早上小丫就記住了這個單詞。可是後來幾天再隨機問她，又忘了，五夫就跟她說：“呆爹那天睡覺時讓你對自己說什麼了？”，真神了，小丫馬上就能把Three拼讀出來。她只要有進步，俺們全家都表揚，大丫馬上給個Sticker，小丫學習盡頭十足，每天都要求寫作業，這不厚厚的一本kindergarten workbook已經寫了一小半兒了，還常常得攔着她：“寶貝兒，去玩兒別的吧，明天再接着做。”　

看着小丫整天高高興興的，俺常跟五夫說:“希望小丫上學後是個省心的孩子, 那樣俺們還可以每天逛萬維，看連續劇。”五夫常常笑話俺：“想那麼多幹什麼，咱們四個人管她一個，想不好都不成。”俺心想，你就吹吧，反正吹牛不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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