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開學兒子上七年級了。兩周前學校請家長參加名為“Back to school night"的
活動，就是家長聽聽老師們介紹他們的課，我去了。

到了學校，先到辦公室問了第一去哪裡，被告知先去禮堂聽校長講話，然後去到某
某房聽Science老師的介紹，哪裡我會拿到一個安排表，知道什麼時候去什麼地方，
見什麼老師。

一切緊張有序地舉行着，每個老師有十分種介紹。時間一到，各教室里的喇叭就響
起，提醒大家趕快到下一個教室聽介紹。家長需要在兩分鐘的時間裡搞清楚怎麼走，
然後趕過去。走道里拐角處都有老師給家長指點迷津，不過Building 實在太大，即
使家長急匆匆地趕，遲到的還是很多。很像電視show, 兩個人一組從一站跑到下一
站，要問人，找紙條，判斷正確方向，然後奮力趕路。

Science, Math, Social Studies, Physical Education, language art, 都是一些
常規課，都知道是什麼，教法各位老師稍有差別，但原理都一樣。但有一門叫“Food
Circle”課讓我有點摸不着頭腦，不知這門課教什麼。

找到了教室，走進去一看，裡面安置的是爐子，烤箱，冰箱，碗，勺子，叉子等，
完全不像教室，倒像一個大廚房。

大家來得差不多了，一位五十多，壯實的女老師開始介紹。言語豪爽，聲音宏亮。
她告訴家長，這是一門很特殊的課，以前不叫這個名字，她自己改的，但仍然覺得
不是很好。教什麼呢？就是教一些家務活有關的技能。她認為這是一門很有趣的課，
學生們都喜歡。可惜學時太少，要教的東西太多了。

教了什麼了呢？她說第一堂課她教了Kitchen Safety, 第二堂課教了怎樣洗碗。

這門課教洗碗？第一次聽說有學校教洗碗，很新鮮。

有家長問：“我讓孩子洗碗，他說他還沒有學洗碗”。老師說：“他撒謊。你回去
告訴他，我已經教了。他們在這裡表現都不錯，再沒有藉口不洗碗了”。大家都會
心地笑了。

她說她還會教怎麼做一些常見的飯菜，包括考Pizza，Muffins 。她還安排了針線課，
學習簡單針線活，包括怎麼使用縫紉機。最後她準備教Table Manner(餐桌禮儀)，
她說大部分孩子其實都不懂Table Manner。

她提到學校每年安排六年級去一個叫Fairview的山上住幾天，她去過多次了。只要
去了，她總喜歡在餐廳里對着那些要幫助小孩的家長大喊：“讓孩子自己去做，不
要幫他們!”。因此有些人反感她，不願意她去。

她很熱情地介紹這門課，家長們也很感興趣聽。可惜十分鐘時間一下就到了，鈴聲
響了，她雖然意游未盡，但也只好停下來。家長們毫不憐惜地給了她最熱烈的掌聲，
一些家長還留下來問她問題。

這教洗碗的課讓我想起9年前的女兒木工課來了。

2002年，女兒在威斯康星上初中。開學不久，學校開家長教師會，也是家長與各科
老師見面，聽聽老師介紹各自所教的科目。當時最讓我感到驚奇的是一門叫Tech Ed的
課。一位40歲左右的男老師任教，教室裡面是工作檯，有刨子，鋸子，釘錘，小車
床等工具。老師介紹說，就是教學生們怎麼用工具做一些小東西。這讓我大感興趣，
竟然還有這種課？我小時候是靠學工學農學到一些使用工具的技藝，當然還有做知
青的時候。

那個學期結束時，女兒做了個小郵箱(mail box)拿回家。做得不錯，有曲線變化，
設計很新穎，老師給了一個A。我覺得這課很好，孩子回到一些技能，培養他們的動
手能力。

木工活還有有些技術難度的，而且木工技術是一門可以謀生賺錢的技能，還有各種
技工學校。洗碗沒有什麼技術含量，與謀生賺錢關係也不大，更沒有技工學校教這
種課。我們這裡還算比較好的學區，堂而皇之地教洗碗，做針線，家長還很歡迎。
這就是美國人的教育理念，教會學生需要的東西，而不僅僅是教會學生考大學的東
西。想想如果一個中國的重點中學，教學生洗碗做飯之類的課，家長們不強烈反對
才怪呢：校長，高考不考洗碗!

從八十年代開放起，我們就常常聽到中國學生考試比美國學生好，但美國學生比中
國學生動手能力強。後來自己到美國留學，也感受到了這一點。有時想過，中國人
以心靈手巧著稱，大到長城，小到刺繡，都是巧奪天工，怎麼中國學生的動手能力
就不如美國學生強呢？當時有很多解釋，大家比較認可的理由是，中國學校條件差，
像物理化學實驗室，幾乎沒有什麼中學有，所以學物理化學頂多是老師做演示實驗，
學生是沒有機會自己動手做實驗的。不像美國高中都有實驗室，學生能在實驗室里
親自動手做。

現在看來，其實這只是一方面。美國學校也好，家長也好，對於孩子生活技能的訓
練都比較重視。學校把這些列為正式課程，並不因為考大學不考而不教。他們認為
這些東西很重要，孩子必須要學好。有這樣的理念，當然就會培養出動手能力強的
學生來。

我們這些在美國的中國家長，雖然比國內的家長對孩子的生活技能培養重視多了，
但因為受中國傳統理念的影響，潛意識裡還是覺得洗碗之類沒有讀書那麼重要，所
以培養孩子的生活技能上還是差一些。有時可以看到我們的孩子在生活能力上還是
不如美國孩子。

前面提到的Fairview trip，今年春天剛好輪到讀六年級的兒子他們去。我做為一個
自願者，以Chaperone(保護人)身份, 與兒子和他們的同學一起去了Fairview，體會
了學校的這個傳統的trip。

原來是來回四天，現在預算吃緊，改成三天。孩子自己帶行李，洗澡，鋪床。活動
基本上是結合遊戲，科普教育的爬山，走路，划船之類。與我小時候的去學農基地
有點像，但我們那時只是幹活。這個trip不用幹活，所有的活動都是帶有教育內容
的，比如爬山時沿路介紹一些特殊的植物。

我們組有三個爸爸，九個男孩。有六個孩子的沒有家長來，我們三個家長的責任之
一就是幫助那些自己不能照顧自己的孩子。但我發現他們自己基本都可以料理自己。
雖然箱子裡衣服不整齊，但還知道那個袋子裡是乾淨衣服，那個袋子是髒衣服。最
後還能把被子胡亂捆起來帶回家。我如果不去，我兒子肯定需要別的家長幫助才行，
因為我們還從來沒有告訴過他應該怎麼做這些事。

另外一件每個孩子要做的事，是做一次服務員，就是負責一桌人的就餐服務。要做
的事情包括事先把椅子擺好，每個人面前放上碟子，刀叉，杯子，napkin等。然後
去領Food，給大家盛飯，盛菜，倒水。最後收拾碟子，刀叉，擦桌子等。隨行的家
長被告知，一律不許幫忙。

所有美國孩子都比較會做，有兩個還相當老練。我兒子差些，雖然他在家洗自己的
碗，會炒雞蛋，用洗衣機洗衣，基本上是自己照顧自己的事，還沒有做過這種為大
家服務的事。我告訴了他應該怎麼做，他總算做下來了。一個中國女孩(從她的姓看
出來的)什麼都不會，她父母又沒有來，沒有人指導。雖然有一個印度女孩幫她，但
還是很慢。幾乎完全不懂應該怎麼做。比如，別人收拾碟子，刀叉時，都知道幾個
碟子疊起來一起拿，她卻每次只拿一個碟子，或一個叉子走。別人幾次就收完了，
她十幾次也沒有完。她排的比較靠後，前面很多美國孩子幹過了。如果別人幹的時
候注意觀測，她只需要照着別人的辦法干就很行了。但她顯然沒有注意。

這說明我們很多中國家長有些疏忽這方面的訓練，造成孩子這方面與美國孩子存在
顯著差距。

現在兒子在學校學會了洗碗，我就開始要他多洗幾個了，他沒有抱怨。將來學了做
飯，那天讓他做來吃吃看。

學書本知識是學習，學生活技能也是學習。科學家在講解人類進化時，強調人類會
使用工具是人與動物區別開來的最重要特性。所以生活技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其
實書本知識常常更新，有些東西，十年以後就過時了，但生活技能卻永遠也不會過
時，一經掌握，受益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