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裡總是很亂的。

我兒子小加小愚對任何他們玩過用過的東西一律感情深厚。無論是掉了輪子散了架的小車子，還是莫名其妙的小紙片，乃至門前屋後撿來的小石子。

他們小時候非常喜歡玩車。不過是些兩塊錢三個的小車，壞了也一定要爸爸修。爸爸不能妙手回春，說扔了吧，卻不行。偷偷丟掉，也被他們發現，非是從垃圾桶里取出。

每個玩具的包裝盒甚至飲料的盒子，都是要一再的收藏。我只能等東西慢慢的移離了中心，在晚上他們睡覺後藏到車庫裡。並不敢即刻做了垃圾，因為這時間火候十分重要。萬一他們還記得，找我來要，麻煩不就大了。

這兩年他們的興趣更大孩子了些，家裡地上鋪滿了積木，ＬＥＧＯ，象棋，跳棋，軍棋，無處插腳。讓他們收拾，人家或者是一盤沒下完的棋，或者是正待完成的建築。我若親自整理，他們也要流淚制止。他們爸爸回家看見亂糟糟要發怒，我少不得要受些夾板氣的。

後來我就找到一個竅門，說一聲要吸塵了就拿出吸塵器。他們就飛快的收東西了，怕他們的寶貝進了吸塵器，而又無法跟機器講道理。

我有時自然還是要讓些步的。小愚會要求先把他完工或未完工的建築作品畫下來，以利下次重建時有藍本。當然下次他也絕不會用這個，不過是重建又重描。多出來的那些圖紙片被我當新垃圾再偷偷扔掉。

有一次小愚還問我，我那麼些圖紙都哪去了？我說你自己不收好，我怎麼知道？

兩個月前小愚有次玩ＬＥＧＯ時說，媽媽你再生十個孩子吧。我驚奇，你不是以前說過不喜歡要弟弟妹妹嗎？再說十個也來不及生啊。他說人多Ｃｌｅａｎ－Ｕｐ快，就再要五個行不行。我說五個還是多，媽媽忙不過來豈不是得你們幫忙？他說小加大，就多幫些，他帶一個，讓小加帶四個。其實小加算術那麼好，怎麼可能上這個當？

還是小愚五歲多時，一次我發現他睡房柜子上有幾個瓜子殼，吃了的和沒吃的。很奇怪的收拾乾淨了。但他來找我，眼裡含淚，說他的瓜子收藏不見了。我知道自己惹麻煩了，趕緊拿了幾個給他，可是不合格，須當有空有實。就吃空了兩個，竟還不行，原來空殼也不能是兩片分開的。小愚並不大鬧，只很委屈的堅持。費勁的達到了他的要求，重新放好。小愚還想繼續追究黑手，怕事的媽媽沒敢承認，含糊說是個誤會，想來別人不知那是他的收藏。我蠻慚愧，知道小愚心裡其實是認定爸爸干的了。

次日看見小愚柜子上貼了張紙，上面畫了他柜子的樣子，有抽屜等等的細節。柜子上畫了檯燈，燈邊畫了瓜子，一個箭頭指着瓜子，旁邊寫：ＤＯ ＮＯＴ ＭＯＶＥ！

連拼寫都沒有錯誤。很可惜這張紙我後來也沒有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