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子小愚，他說媽媽是他最好的朋友。

他這樣說的意思，實際上是想表達他最愛的是媽媽。

前幾天我聽到他爸爸跟他說，爸爸是你的ＢＥＳＴ ＦＲＩＥＮＤ對吧？然後聽到小愚不容置疑的回答，爸爸是我的朋友，但媽媽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爸爸趕緊說，媽媽也是你的朋友，但爸爸是你最好的朋友！可惜無論爸爸怎麼軟硬兼施，旁引博證，都不能換得小愚改口。

其實更小的時候，小愚是更親爸爸的。

老大小加，打小就是堅定不移的媽媽派。三歲時學自己穿鞋，如果爸爸告訴說穿反了，他也只當耳邊風，除非媽媽發話的。常常令爸爸無可奈何。小時候大概因為家裡太安靜，小加是在外公外婆來幫忙後，一歲半才開始說話，但幾乎一開頭就成句子。他的第一個長句子是在他爸爸下班回家後說，爸爸抱小愚，媽媽抱小加！小弟兄倆的你爭我奪，是從襁褓里開始的。

可能因為善於審時度勢，小愚好像對爸爸求之不得的樣子。倒是當爸爸的，給一個當時在日本的同學的Ｅ里喊累，訴說他一回家，一家人就把個小ＢＡＢＹ塞給他，好各自去躲懶。我是在他同學回的Ｅ里看到尾巴上他這樣令人難以置信的混帳話，活活氣了個七竅生煙。

小愚不知道他爸爸說過些什麼，繼續無比忠誠。小愚三歲多以後話才多起來，那一年他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爸爸是我的朋友，媽媽是小加的朋友！小加對此沒有意見，於是皆大歡喜。

我老公是計算機遊戲迷。有時我讓他領孩子玩，自己出去買個東西什麼的，回來常見小加飛快的從計算機邊跳開，手指扭着手指，眼睛望着別處，裝着無所事事的樣子。我知道他們在玩遊戲，尤其我不在時，那遊戲就從教育的變成了飛機炸彈坦克。屏幕上黑黑乎乎，喇叭里聲音低沉。小加怕媽媽責怪，所以裝得事不關己的樣子，但小愚還得意洋洋的坐在爸爸腿上說，爸爸帶我們玩遊戲！

後來我讓老公玩遊戲時避開孩子，假裝在樓下工作。很多次小愚會下樓突襲，然後一驚一乍，爸爸在玩遊戲！

但老公後來經歷兩次裁員，工作壓力大增，尤其去年春末那次後，現在工作地點離家很遠。不知何時開始，小愚改認了媽媽做最好的朋友了。他這樣做的時候，還想要儘量公平。他說，我是媽媽的孩子，小加是爸爸的孩子！小加不肯歸了爸爸，說，只有媽媽才會生孩子！這讓小愚很為難，那我們都是媽媽的孩子，爸爸就沒孩子了吧？把同情無奈又有點幸災樂禍的目光給了他爸爸。

其實他們還是更喜歡跟爸爸玩的，在爸爸肯帶他們玩的時候。媽媽總是不自覺的想要寓教於樂，不是那麼放得開。就是玩計算機遊戲，也好像在培養閱讀，算術，再就是唱歌或案情推理，哪有買糧草，建碉堡，然後四處出擊來得有意思？而且小時候爸爸會舉他們去摸天花板，大一點他們可以讓爸爸拽着手然後在爸爸身上做攀岩，外加甩着轉大圈什麼的，樣樣都比媽媽玩的刺激。我與孩子下棋，總是順便教點戰略，多半是要把他們指點贏了自己的。有天我做飯時讓老公指導小加小愚下軍棋，只聽他一會說，走這個走這個，一會又，走那個走那個，強令執行，跟他自己左右手對搏似的。小加五子棋下得很棒，我全力以赴也勝得不太多，有時他沒看見我的一步棋，我還忍不住要提醒他，所以我大半是輸。他跟爸爸玩就兩樣，爸爸大喊大叫的不肯相讓，也決不會允許小加悔棋。幾盤下來，兩人都激動的臉紅。

我好像也就剩下管管吃喝拉撒睡，外加看看他們作業和陪着練琴。連他們玩的捉迷藏都不帶我的。通常是讓爸爸藏起來，哥倆推推搡搡膽戰心驚的各處探頭探腦，然後爸爸黑鐵塔似的出來，大叫一聲啊－－弟兄兩個便作鳥獸逃散狀。有一次在爸爸的啊聲中，小加以百米的速度從房子一頭跑到另一頭，而小愚憑着手裡的兩把玩具槍，馬步半蹲，雙槍直指，上身後仰三十度的躲着，但到底勇敢的沒有鼠竄。

老公與他們的玩法我學不來，我也不認為老公應該學我的方法。能夠在父母中選擇更喜歡哪一個的孩子是有福的吧。我小時候我爸爸因為工作性質總是不在家，所以我有了孩子後一心想要全家在一起，不想為了事業或金錢分居兩處。能做全職媽媽也算一種奢侈，取捨之間並非犧牲。不是沒有遺憾，我很佩服那些在職場和家庭都很成功的女性，她們真是能幹。但我一點也不後悔，畢竟在不能兩全時我能夠選我想做的，只有心存感激。有時我甚至想，即便緣盡的夫妻，也是可以盡力讓孩子接受父母兩面的愛和關心的吧，比如不要搬到太遠。不久前看了關於聶衛平、孔祥明的兒子孔令文的報道，不禁覺得大人之間的恩怨，讓孩子來擔負多少有點太沉重。離婚了，還是可以為了孩子經常聯繫啊。

小加小愚的晚安程序是有不少的細節的。媽媽給小加是在額頭上印與他年齡數相等的吻，之後爸爸去貼貼。小愚那邊因為嫌爸爸下巴太扎，現在全由媽媽代勞。要先我擊他掌，然後他擊我掌，再空中對擊，再互摁大拇指，然後用手做小手槍狀兩人食指觸碰，再鈎小指頭，接着做一個手語的我愛你，一氣呵成的做了這些，最後是一個透不過氣的緊緊擁抱。這麼煩瑣的步驟，當然不是缺乏想象力的我所能發明的，是以前他爸爸與他發展成熟的。只是老公現被淘汰出局，徒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遑論黨恩國愛，定要爹親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