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磨小牙是在我上DENTAL SCHOOL以前生的.出生時有婆婆來幫忙,所以產後十天我就上圖書館複習BOARD去了.學校是在另一個城市,第一年時我獨自住學生公寓,周末開車回家.

第二年,婆婆回國.看我們倆每天奔命似地忙,就有要把小牙帶回去的意思,說能照顧得比這邊好.我倆一起反對.但平心而論,並不是出於"離開久了,造成小孩心理創傷''的考慮,而是我們自己的私心.一方面,想到一年都看不見小牙長睫毛下的黑圓眼睛,親不到吹彈可破的粉嫩小胖臉蛋,抱不着肉蛋兒似的小身子,心裡受不了.另外一個理由,卻帶着我成長的印記

我從一歲開始在幼兒園上全托,小學大部分時間是住校.母親是個女強人,在另一個城市工作,每隔一兩年探親一次;我和弟弟跟着父親;父親是個工作狂,連星期日都要去實驗室的.我上初中起,就負擔起全家買菜做飯洗衣清潔的家務.直到我上大學那一年,母親才回來.所以從我記事起,全家團聚的時間總共就上大學前那幾個月.小時候也有很多朋友,但與父母的交流,只局限在帶回家的成績單上.孩提時代的經歷,培養了我獨立堅忍膽大不言放棄嫉惡如仇的品質,但同時形成了性格中的缺陷,比如固執己見,缺乏寬容謙讓,退一步海闊天空的胸襟.

我從來都沒有懷疑父母對我的愛.記得當初第一眼看上老哈後,想方設法套近乎,但他百般不肯就範,便與母親密謀怎麼得手.我媽說,你小的時候,給你的愛太少了,今後說什麼也幫你營造個幸福的家庭.此後我媽頻頻為我創造機會.老哈先我出國讀留學,我媽就跟到那所大學做了一年的訪問學者,暗中監視,時時發來情報,報告敵情.後來我出了國.臨行前,我爸塞給我三千美元,父母大半生兩袖清風,那是當時家中僅存的"外匯儲備''了.我媽悄悄對我說:"你爸的意思,在國外有個萬一,你有了這錢,好歹能買機票回家.''我知道在我成人後父母暗暗地加倍補償在我童年時積累下的內疚,我不想讓歷史再重複一遍.

第二年起,我獨自帶着小牙上學,每兩三個周末通勤,全家團聚.每日早晨,在托兒所門口,車發動機不停,只等七點門一開,我就把小牙塞給老師,自己趕去上七點二十五的課;傍晚下課或實習後,緊趕慢趕,搶在六點三十前將小牙接回家:晚一分鐘罰一塊錢,還要看值班員拉耷的臉子. 晚上的室實驗室工作,便上帶小牙一起去.我做事,她在一旁玩.那時,我的同學都認識她;現在見了,個個一臉盲然不認識了.

有道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說是,忙人的孩子少生病.天天忙得連多餘的一個動作都不敢有.在上學期間,除了有兩次星期六帶她去兒科診所體檢打免疫針外,我們從沒去看過大夫.小牙的身體真是替我爭氣,幫了我多大的忙啊!我真是沒有什麼保健LIST,飯前洗手健康飲食冷了加衣熱了少穿這都是基本常識,想不起還要一一列出的.小牙從小愛動,自打會挪步,從一處到另一處,不是走過去,從來都是跑過去或跳過去,照我朋友的話說是一秒鐘也不閒着.唯一的限制是少吃糖,不吃糖.因為這個,我媽還跟我急:小孩哪有不吃糖的!?

有一次開車去老哈處,高速公路上遇暴雨.前面急剎車,我也踩閘.不料車輪打滑,一秒鐘內整個車轉了270度翻到了路基下.一剎那,我覺得整個世界CRUSH了,當聽見小牙的哭聲,轉悲為喜.幸虧在CARSEAT里,雖然嚇壞了,但她毫髮未傷.路上的車紛紛停下,人們先把小牙從車裡抱出,又來詢問我的傷情.我頭朝下,腦子裡一片空白,先把收音機關了,再把車鑰匙拔下,伸手去摸索提包時,外邊的人急了:天那!還不快出來.這時候就別管那麼多了!幾雙手一起伸進來,連托帶架,把我從窗口提溜出來.因為我沒給老哈打電話,想着反正告訴也是讓他猴急沒辦法,就叫了拖車直接回家.到家時,他正急得團團轉.見我們都囫圇着,不知是該打該罵,是哭是笑.我那輛車,已呈壓扁的可口可樂罐狀,他卻當是沒看見.

畢業後行醫.有一段時間夫妻是隔海相望的.小牙仍是在我身邊.那時事業剛起步,但比上學已經好了許多,小牙也長大了些.我開始帶她上中文學校,學鋼琴,學畫畫,學網球.
鋼琴課約在晚上上,網球是私人教練所以時間上有很大餘地.中文和畫畫是在周末.上K1時,小牙被老師推薦去IQ考試,得了一百四十多分上了GIFT PROGRAM.

與小牙在一起,我有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沒有刻意地教育,但生活的經歷使她懂事,敏感而有耐心.我沒時間去學校做義工,但小牙卻能討老師喜歡.每逢過節,比如她都會給學校和課外活動每個老師挑禮物,一位專管淘氣學生的厲害助理校長對說,除了小牙,還沒有過學生送給我禮物呢!我有時平日很累,周末補覺時,她便在自己屋裡看卡通,畫畫,不來打攪,知道我睡醒.看我下班後忙時,她就從冰箱拿出麵包生菜和肉片,站在小凳子上,在廚房的台子上為自己做第二天的午餐.

朋友感嘆,你真不容易,可苦了小牙了.其實,在你掙扎在生存的危機中,是沒有時間細品這種苦的滋味的.JUST DO I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