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虐待與成長的歷程

我有一個幸福和快樂的童年，那是因為爺爺奶奶把我帶大，兩位正直善良的老人給盡我人間裡充足的關愛，撫育我到快進入少年時期。那一年爺爺退休了，在另外一個城市工作的父母說服老人搬去一起住，我們的惡夢便從那兒開始了。在母親的單位按人口分給了房子以後，(家口多，分到的房間自然多) ， 不只是兩位老人在被百般的屈辱後，爺爺被整死，奶奶被趕出家門，我和小我三歲的大妹妹的少年也跟着經歷了精神和肉體的被虐待。

我的母親是一個衛生醫務室的醫生，我們在她的手裡成了被她宰割的綿羊。當時我十歲左右，大妹妹七歲左右，我的小妹妹小我十歲，是個嬰兒。我的父親是爺爺奶奶唯一的兒子，兩位老人是開明達理的人，三個孫女是他們心上的寶。而我的母親把她心裡的種種不平衡加難給她身邊的親人。我的父親在我母親心理變態的種種情形下，軟弱無能，起初任我母親發泄，後來一起加入對我們兩個大女兒的虐待。

我的大妹妹是他們手掌里解癢的玩物，他們在任何場合和時間裡對她巴掌如雨點，掃把及隨手所得物是他們鞭打的武器。我和兩位老人目睹了我妹妹一盆盆(中國的搪瓷洗臉盆) 被打流的鼻血，鼻青臉腫，滿背紅腫鼓起的手指印，棍棒印，而一旦我的祖父祖母試着阻攔，便招來的是瘋狂的叫罵和對人格無盡的抵毀譏諷。如果兩位老人越想勸阻，他們就打的越凶，最終不得不逼得老人掩臉哭泣，撕心破腸。

我的妹妹回憶：“6歲時，就因為摘了鄰居一朵小花，我的父親抓起在街上和小朋友玩的我，高高舉過他的頭頂，(父親一米八高) ，狠狠地摔在水泥馬路上，小小的我痛的在馬路上打滾，然後逼我一拐一拐滾回家。小學時我站在台階上吃飯，忘了為什麼挨罵，當時沒理，我的母親突然從背後將我推向地上，碗飛了，我的臉重重地摔在地上，鮮血從鼻子和嘴巴里流出，半個臉頓時腫的像個小豬。第二天上學，個個鄰居問：‘又挨打了吧？’ ，我連頭都不敢抬。8歲時，為了照顧小妹妹，不小心摔了一下，不知被打了多少次。中學時被打，冬天沒地方躲，跑到火車站的候車室，累了，躺在長椅上，被隔壁椅子的男人襲胸，嚇的不敢躺下，抱着腿坐到天亮。每次被打，不是掃把就是棒子，數不清多少次身上傷痕累累。大姐和我一同挨打的時候屢見不鮮，母親使勁打她，父親狠狠打我，院子裡人們議論着：‘他們家又在打孩子了’ 。多少委屈和傷痕留在心裡，3天一小打，5天一大打，已經無法數，鄰居常問：‘今天挨打了嗎？’ 。有時一打就是幾個鐘頭甚至一天，這就是生我們‘養我們’ 的父母。我們的祖父母和外祖父母從不打孩子，我們的父母哪能體會到被打的孩子們的痛苦。”

家裡是我們地獄般的生活，我們不敢隨意講話和走動，我們時刻低着頭，心裡時刻準備着被大吼驚醒的一刻，不知是哪一個遭痛斥或痛打。每次看到我的妹妹打到鼻血不止地流滿半盆，即使她的頭埋在盆里，他們照樣不停地在她腦後上打，而我的妹妹血流後腦昏眼花，他們就拖她到一邊對她吼罵，“不死的，裝什麼洋蒜。” 我妹妹她自己看不見背後的鞭痕，我們見到那一次又一次鼓起的手指印，數日都退不下去，我們的心跟着滴血阿！一次我看到我妹妹在地上用手托起她的小腿，想要用力站起，不成，又跌倒了，我要去幫她，同時我母親狠毒的眼光逼向了我，緊接着我是她繼續發泄的目標，痛罵和巴掌朝向了我。每次被打時我妹妹的哭聲，尖叫聲撕裂着一顆正常人的心，過路的鄰居會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無奈地望着，有人搖頭，有人嘆口氣後加快步子離開。人們知道，鄰居的一聲勸阻，她就產生一種逆反心理。反會叫她為自己的行為找出一個更加瘋狂抽打的理由。她一邊打孩子，一邊指桑罵槐。

我的父母知道我和爺爺奶奶感情深厚，我母親的妒嫉心促使着她對我們進行百般地精神折磨。開始她強行分離我們，打我的不夠，便使過一次軟的小計，在我面前詛咒祖父母，挑撥我們的關係。一旦計謀不成，緊接着是變本加厲地虐待。我的祖父母不可以和鄰居打招呼及接觸，如果被她看見，就是遭她的臭罵和諷刺。我的母親為把我從精神上打倒，她用盡世上最刻薄惡毒的語言罵我咒我。我是她眼裡“小要飯的”，最終被趕出了家。我騎着單車，夜裡在馬路上轉來轉去，和我妹妹一樣，我睡過火車站的候車室，(火車站離我家不遠) ，我是坐在地上，頭放到腿上，能睡幾分鐘就睡幾分鐘。工作後，我睡過學校里托兒所的床。白天小孩子們在床上又拉又尿的，晚上尿餿味熏得我無法入睡，即使睡了，強烈的味道也把我熏醒。有個同事好友，她雖不知我的真實處境，她好心邀請過我去她家睡。她家有一個臥床不起近90歲的姑姥，父母和兄弟們，當我看到她一家人上尊老下護幼，是個溫暖的家，我何不想我也要一個這樣的家。但是我不可以總是住到同事家裡，所以我最終還是回到街上流浪，飢餓，寒冷，無助時常圍繞着我。

後來上大學，結婚到了美國，我有整整24年和這個家斷絕來往。如今我是四十有半的人了，我實話說，這個家給我們姐妹的痛苦隱患卻一直跟隨着我們的生活。我們缺乏極大的安全感，對感情上的愛有超越現實的欲望，導致我和大妹妹婚姻生活的路崎嶇不平。就我自己本身，近來的幾年，我嘗試了包容和饒恕，我大妹妹把父母帶到美國，我為他們辦了綠卡。我和他們聯繫，我親切地叫着他們爸爸媽媽。我想要忘記過去，以愛換愛，但失敗了。問題在於：當我包容了他們的時候，他們是否又能夠饒恕自己的過去呢？一旦不能，他們的苦澀又一次傾倒在我們的身上。

在我看到網上那些父母虐待孩子而導致心靈苦難和肉體創傷的報導的時候，我雖不敢一蓋而論，但我不得不推敲孩子與父母的命運，父母對我們的影響，從來沒有離開過。母親節，父親節，結婚紀念日，生日，過年過節，都是全家聚集讚美的時候，大多數正常的家庭是這樣子的，而被虐待破碎的家庭是淒涼的。父母愛孩子，本是天經地義的美德，又如何對孩子下得了手，而非要心狠手辣呢？沒有愛心的父母，又如何教育得了孩子？把那些被愛包圍成長的孩子與被虐待長大的孩子相比，在他們生活的路上，溫暖的愛是可以壓倒不幸. 老者活着受人尊敬，逝後受人懷念，小輩尊長扶幼，心裡是滿足的。虐待的和被虐待的是悲哀的，每一段路都要吃力地走。

做父母的，愛孩子吧！當孩子的，孝敬父母吧！一條由愛連起良性循環的路是自古至今通往幸福的大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