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音樂再次響起，大家又“鼓譟”起來，猜想這回主角大概要出場了。不過且慢，主角出場前先得有些鋪墊，這使我想起了樣板戲：記得楊子榮在“智取威虎山”中出場時唱那段“穿林海，跨雪原，氣沖霄漢”前可是有老長一段音樂的，似乎非讓人等得脖子長了才肯露臉。果不其然，出來的是本州一位英雄，前航天員、參議員，和本市的黑人民主黨市長。兩人中後者年輕氣盛，說話底氣甚足，極盡“煽動”之能事；前者則完全一副德高望重的長者風範，聲音不大但鏗鏘有力，激起的掌聲和歡呼聲一點不輸給年輕的市長。接下來是一位名歌手出場。一直聽說藝術家、音樂家和好萊塢是民主黨忠實的擁躉。今日看來此言不虛，主要還是民主黨自由主義的意識形態更符合藝術家的自由精神吧？這位叫 Bruce Springsteen 的歌手激情之外顯得很有政治頭腦。唱之前和之後都有大段的演說，“煽情”加“說理”，一時間把個場子炒得火熱。終於，他宣布，“讓我們歡迎下屆美國總統約翰克里！”

剎那間，場子裡樂聲歡呼聲尖叫聲震天價響，彩色紙片如下雪般紛紛揚揚落下。克里先生千呼萬喚下終於出場了。他意氣風發地跳上台，逐一和台上的來賓握手，面對軍人前輩時則來個標準的軍禮，然後對台下擺出他的一個招牌動作：右手握拳向前方揮出，一是呼應全場的歡呼聲浪，一是努力體現出某種領袖做派。這讓我想起了電影裡和油畫中列寧的那個招牌動作：右手五指併攏後右臂直直地向前伸出，後來老毛似乎也有此一舉，不過老毛沒有像列寧那樣整個上身向前傾的動作。場子裡越來越“熱”，克里似乎渾身熱血沸騰，一邊走一邊把西裝脫下，白襯衣紅領帶果然顯得意氣風發。

克里拿起話筒，一番感謝以後，他說，“Five more days, five more days!” 簡單而明了的開場白既點明了形勢的緊迫，又提示了勝利的希望。台下開始有節奏地喊，先是“Five more days, five more days!” 然後是 “Kerry! Kerry! Kerry!…” 克里接着說，”I have a simple question, are you ready to move America to a new direction?” 這種情理兼備的選舉語言顯然是群眾愛聽的話，台下一片”Yes”聲。接下來他連續用了五個”Are you ready…?”句型的句子，強調的全是“改變”“改革”的觀念。一上來主題還是離不開伊拉克戰爭和反恐，他介紹了台上一位從伊拉克回國短期度假的陸軍中尉，這一招似乎說明，前方將士雖然奉命參戰，但並不必然都是布什主義的信徒，軍中對布什政府存疑的應該不在少數。

其實我關心的一件事是克里對布什的傲慢的單邊主義的批判，和他的多邊主義里體現的寬容和尊重，而且說到底，這才是符合美國的最大和最終利益的。克里顯然意識到他以前 “pass global test” 的說法被布什斷章取義後變成了“保衛美國的行動要別的國家批准”。他說，“I will never give another nation veto over our national security, but I know, as every single of you knows, that our troops are better protected, and American’s chances of success are greater when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n’s leadership takes time to build real, strong alliances to lead the world, not to go alone.” 這就是老毛的統一戰線思想啊！

接下來克里從外交談到內政，洋洋灑灑侃了約四十分鐘。還是那條戰術，力圖以最簡單明了直截了當的語言說明自己的計劃、政策，抨擊對手的失誤和指出失誤的原因。我發現他說了十幾次 “let me tell you what I will do…” 比如，”Now, your tax dollars, no matter you like or not, are used to reward the companies that take job overseas. Let me tell you what I’ll do, I’ll take the money back to reward companies that keep jobs at home.”

除此之外，自然還忘不了拿布什開涮，”When I’m running for the president, we all know who the real boss is, but you know who is George W. Bush’s boss? Dick Cheney.” 台下一片笑聲。我想這正是很多人的感受：切尼的老謀深算和城府，他對共和黨保守主義意識形態的堅持，幾十年華盛頓官場的經驗，無一不凸現他在布什政府中真正老闆的地位。布什這個總司令倒像一個純粹的執行者了。

這幾天克里的一個吉兆是他擁躉的波士頓紅襪棒球隊七十幾年後重登職業棒球聯盟的冠軍寶座。對此他回憶到，”A year ago, an audience called in to a radio station when I was still struggling in my campaign. He said ‘Kerry is not going to be the president of the United States unless Red Sox wins the world series （職業棒球冠軍賽的名稱）. Now here we go.” 這種鼓舞士氣作用大於實際“助力”的多少有些迷信的說辭，用在這種“群眾運動”的場合，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競選演說造勢活動最後在再一次漫天飛舞的彩紙和歡快的音樂聲中結束。趁着大家還沉浸在歡樂氣氛中不願離去時，我回到了班車車站，打算坐班車回到一哩多以外的停車場。這裡已經排起了一條隊伍。令我吃驚的是，儘管天已有些涼意，每個人都希望儘快上車，但當車來時，人人都秩序井然地排着隊上車，沒有擁擠，沒有加塞。這讓我很佩服，不光是老美的秩序和紀律觀念驚人，而且這樣其實也最大地公平地保護了每個人的利益，和一窩蜂地往上擠相比，這樣做絕對實現了利益的最大化。其實民主制度何嘗不是如此？即便特權社會中的特權階級也有相互的利益衝突和損失，這種社會並不一定就最大地保護了每個特權者的利益，更不用說非特權者了。所以從功利的角度看，也是民主制度最符合功利原則。

親歷選舉造勢，不光是看了熱鬧，也算是上了一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