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 十日
今天我和可莱谛相骂,并不是因为他受了奖品而嫉妒他,只是我的过失。我坐在他 的近旁,正誊写这次每月例话《洛马格那的血》,——因为“小石匠”病了,我替他誊 写。——他碰了一下我的臂膀,墨水把纸弄污了。我骂了他,他却微笑着说:“我不是 故意如此的罗。”我是知道他的品格的,照理应该信任他,不再与他计较。可是他的微 笑实在使我不快,我想:“这家伙受了奖品,就像煞有介事了哩!”于是忍不住也在他 的臂膀上撞了一下,把他的习字帖也弄污了。可莱谛涨红了脸:“你是故意的!”说着 擎起手来。恰巧先生把头回过来了,他缩住了手,“我在外面等着你!”
我难过了起来,怒气消了,觉得实在是自己不好。可莱谛不会故意做那样的事的, 他本是好人。同时记起自己到可莱谛家里去望过他,把可莱谛在家劳动,服侍母亲的病 的情形,以及他到我家里来的时候大家欢迎他,父亲看重他的事情,都一一记忆起来。 自己想:我不说那样的话,不做那样对不住人的事,多么好啊!又想到父亲平日教训我 的话来:“你觉得错了,就立刻谢罪!”可是谢罪总有些不情愿,觉得那样屈辱的事, 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我把眼睛向可莱谛横去,见他上衣的肩部已破了,大概是多背了 柴的缘故吧。我见了这个,觉得可莱谛可爱。自己对自己说:“渐呀!谢罪吧!”但是 口里总说不出“对你不起”的话来。可莱谛时时把眼斜过来看我,他那神情好像不是怒 恼我,倒似在怜悯我呢。但是我因为要表示不怕他,仍用白眼回答他。
“我在外面等着你吧!”可莱谛反复着说。我答说,“好的!”忽然又把起父亲说: “如果人来加害,只要防御就好了,不要争斗!”我想:“我只是防御,不是战斗。” 虽然如此,不知为什么心里总不好过,先生讲的一些都听不进去。终于,放课的时间到 了,我走到街上,可莱谛在后面跟来。我擎着尺子站住,等可莱谛走近,就把尺子举起 来。
“不!安利柯啊!”可莱谛说,一边微笑着用手把尺子撩开,且说:“我们再像从 前一样大家和好吧!”我震栗了站着。忽然觉有人将手加在我的肩上,我被他抱住了。 他吻着我,说:
“相骂就此算了吧!好吗?”
“算了!算了!”我回答他说,于是两人很要好地别去。
我到了家里,把这事告诉了父亲,意思要使父亲欢喜。不料父亲把脸板了起来,说:
“你不是应该先向他谢罪的吗?这原是你的不是呢!”又说:“对比自己高尚的朋 友,——而且对军人的儿子,你可以擎起尺子去打吗?”接着从我手中夺过尺子,折为 两段,扔在一旁。
我的姊姊 二十四日
安利柯啊!因了与可莱谛的事,你受了父亲的责骂,就向我泄愤,对我说了非常不 堪的话。为什么如此啊?我那时怎样地痛。心,你恐不知道吧?你在婴儿的时候,我连 和朋友玩耍都不去,终日在摇篮旁陪着你。你有病的时候,我总是每夜起来,用手试模 你那火热的额角。你不知道吗?安利柯啊!你虽然待你的姊姊不好,但是,如果一家万 一遭遇了大的不幸,姊姊会代理母亲,像自己儿子一样地来爱护你的!你不知道吗?将 来父亲母子去世了以后,和你做最要好的朋友来慰藉你的人,除了这姊姊,再没有别的 人了!如果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我会替你劳动去,替你张罗面包,替你筹划学费的。我 终身爱你,你如果到了远方去,我更看不见你,心总远远地向着你的。啊!安利柯啊! 你将来长大了以后或者遭到不幸,没有人再和你做伙伴,你一定会到我那里来,和我这 样说:“姊姊!我们一块儿住着吧!大家重话那从前快乐时的光景,不好吗7你还记得母 亲的事,我们那时家里的情形,以前幸福地过日子的光景7大家把这再来重话吧!”安利 柯!你姊姊无论在什么时候总是张开了两臂等着你来的!安利柯!我以前叱贵你,请你 恕我!你的不好,我早已都忘记了。你无论怎样地使我受苦,有什么呢!无论如何,你 总是我的弟弟!我只记得你小的时候,我抚抱过你,与你一同爱过父亲母亲,眼看你渐 渐成长,长期间地和你做过伴侣:除此以外,我什么都忘了!所以,请你在这本子上也 写些亲切的话给我,我晚上再到这里来看呢。还有,你所要写的那《洛马格那的血》, 我已替你誊请了。你好像已经疲劳了!请你抽开你那抽屉来看吧!这是乘你睡熟的时候, 我熬了一个通夜写成的。写些亲切的话给我!安利柯!我希望你! —姊姊雷尔维——
我没有吻姊姊的手的资格! —安利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