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昌代 |
送交者: 芨芨草 2018年04月19日19:13:22 于 [海 二 代] 发送悄悄话 |
邻居昌代 史努比
日本的3月是离别的季节。 周二回家,珍珠手里举着一张纸迎出来喊:“妈妈,big news! Yuta要转学了!”早上班主任宣布的,让大家给Yuta写留言。这个消息我也是上周才知道的,相熟的妈妈通知我参加周四的亲子送别聚会,并特意嘱咐在学校公开之前先不要跟孩子们说,事出突然,Yuta爸爸突然被公司调去名古屋工作,距离大阪不到200公里。 上周末Yuta家爸爸一直在院子里干活,天黑我收衣服时还看到他在忙。Yuta家和我家隔着一个院子,低矮的篱笆中彼此的风景一览无余。把角的橄榄树被修剪得几乎没了枝条,低一些的植物也尽数拔出,篱笆旁摞起了好几个花盆,现在想来是决定搬家后的整理工作环节之一。 晚上珍珠和我对面坐在书房,她思索如何给Yuta写赠言。我刚得知小舅去世的消息,在对面翻看着族谱。珍珠念叨着写着,谢谢Yuta从小到大一直和她玩,幼儿园三年他们也是同班,万圣节时Yuta的英语表演真棒,冬天下雪时附近几家孩子一起打雪仗最开心……上周末他们在公园的山上巩固了秘密基地,Yuta从家里偷去一把小锯子(也是Yuta爸爸忙活的那天,不知道有没被发现),他们从被台风刮倒好久的竹子和树上锯下枝条,还做了很多泥巴丸子当炮弹,珍珠说Yuta搬家后她要和其他小伙伴保护这个秘密基地……写完满满一页,珍珠抬起头,眼睛红红地说:“妈妈,我们有这么多回忆呢,别离真是件让人伤心的事。”
Yuta一家过几年还会回来,这样的告别已经让孩子感伤了,想起将来她还要面对更多的别离,以及像小舅这样的生死两隔,不由落下泪来。人各有命,生死在天,除了接受别无他法,感谢这些接点和回忆,继续前行。 周四晚上带姐弟俩去参加了送别聚会,亲子十几组挤满了小饭馆,基本都是珍珠幼儿园时候的小朋友。上小学4年来,妈妈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得知消息后都积极响应,孩子们聚在两大张桌子旁兴奋地叽叽喳喳,妈妈们说话都得扯着嗓子,坐在妈妈们正中间的正是Yuta妈妈,我的邻居,昌代。 能和昌代做邻居是我自己带大姐弟俩这些年里最幸运的事。 日本的人际关系很疏离,老中平时工作中认识的人很多,也算人脉丰富,但是很少有私交,除了家庭,为交友而应酬的几乎没有。在国内生活久了,SARS那年有朋友带着钱想把孩子托付给朋友,见过很多男人称兄道弟的生死之交和各种关系,我离开帝都时国内的身份证和存折都留给了最铁的师姐。这些人际关系也许在无法预测会发生什么意外的环境中才更需要,岛国生活这十多年,几乎没有什么需要找人花钱或者托人才能办的事情,因此才没有那么多无谓的社交和关系。 我和昌代是怀孕后熟起来的。搬到村里的头两年,我和邻居们也只限于点头之交,和昌代家应该是打过招呼的,但是彼此印象都很模糊。怀孕虽然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毕竟不像工作,低头努力便是了,有些女性间的话题并不能全部与老中沟通,多少有些担心的我在产科医院等候时看到同样大肚子的邻居昌代,天知道有多开心,昌代怀孕前一直做护士工作,她的预产期比我早几个月,聊天发现我们年龄相近、她人又温和,我心中暗自庆幸,她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林妹妹”,虽然胖点。 很多人都知道,日本的孩子全靠父母自己带,姥姥不管奶奶不管,保姆因为人工费高也是指望不上的。Yuta出生后,姥姥来照顾了两周就回去了,听说我爸妈呆了三个月,昌代特羡慕,但是她也没什么抱怨,经常推着孩子去社区活动中心,有时候也叫我一起去,她说经常在孩子睡下后在电视前跳操,有时候还背着孩子一起跳。圣诞节的晚上,她抱着红衣红帽的Yuta在家门口前缠绕彩灯的树前和老公拍录像,Yuta的圣诞老人装是她自己做的,针线活儿也超棒。 我休了育儿假。自己带珍珠到一岁半,昌代和我都办了万博公园的年票,经常推着俩孩子去看花,带着热水壶和辅食、铺了防潮布,在公园一呆就一天,珍珠和Yuta在春光中懵懵懂懂,各自坐在婴儿车里,彼此好奇。 送珍珠去托儿所后我恢复上班,同时肚子里揣着泉泉,去产检时与同样大肚子的昌代又一次不期而遇,两人都哈哈大笑,真是缘分呐。泉泉出生后我又休了育儿假,期间珍珠可以继续上托儿所,所以白天基本只用照顾泉泉就好,而昌代则在家里忙活着两个精力充沛的儿子,老二身体不太好,搞得她很疲惫。 泉泉去托儿所时,珍珠和Yuta都去了幼儿园,他们同班。幼儿园要准备的东西很琐碎,我上着班,连幼儿园的说明会都没时间去,昌代则早早地准备好了所有东西,她咨询了在社区活动中心认识的前辈妈妈,还学了很多小技巧,制服带子怎么固定、午餐垫怎么拼色、鞋子上怎么绣名字,她一一展示给我。Yuta爸爸工作很忙,每晚都得九十点才能回来,这些都是她在孩子睡了以后做的,这些情景倒让我想起来妈妈那一代忙碌坚韧的女性,看着昌代,总是能得到莫大的激励。 幼儿园后能稍微轻松些,附近同龄的孩子多,妈妈们经常组织一些小活动,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村的妈妈们素质高,虽然只是为了让孩子们玩得开心,妈妈们俨然像个正经的会议组委会成员,分工详细,活动时间表精确到十五分钟单位,昌代是其中最忙碌和热心的一位,有时候我没法参加,她就代我把珍珠领着一起去参加活动。 因为昌代,我和其它妈妈们也熟悉起来,要知道,作为一个外国人,我一直坚持上班工作,一个原因是怕自己在家里孤单,另外一个原因也是怕经常见到送走孩子们后在路旁一直聊天的主妇妈妈们的“热闹”。但是做妈妈后,从孩子的角度出发又怕妈妈们之间的信息不互等影响到她在幼儿园的生活,非常纠结。昌代的存在对我来说是莫大的帮助,扔垃圾或者送孩子碰上,就是我们迅速交换信息的时间,泉泉要上小学前,不知为何我没收到市里寄来的体检明信片,幸亏她的一句话提醒,我赶紧打电话到市里咨询才没耽误。幼儿园期间,在我家开了好几次聚会,昌代热心帮着张罗,聚会当天,我家的烤箱忙不过来,就把薯条和鸡翅拿到昌代家烤,参加的妈妈们各个手脚麻利,聚会完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按购买材料分摊费用,孩子们也玩得特别开心,至今珍珠的小伙伴还会提到在我家的饺子趴,他们一起捏“软软的不听话”的饺子,在院子里玩,在楼上看投影,是个很美好的回忆。 人际交往很简单,幼儿园时在万博公园亲子活动,我和昌代开一辆车去,800日元的停车费各自分摊一半,算得清楚,一点负担都没有,个人隐私意识都很强,也很少谈到金钱,唯一一次和昌代去购物,我们买的是给上小学的孩子们做布袋子的面料,之后在商场楼上的食堂吃了顿饭。 泉泉和Yuta弟弟一同上幼儿园时,昌代终于从漫长的五年主妇生活中“半解放”出来,说“半解放”是因为幼儿园一般都是下午两点放学(家里双职工的孩子可以去延长班),她去附近的医院上半天班,中午一点下班,跑回来不一会儿就得去接孩子,有时候稍微晚点自己都顾不上吃午饭。幼儿园大班以后、小学在即,教育的旗子在各个家庭高高低低地扯起来,昌代也不例外,体操、游泳、珠算、早教,Yuta哥儿俩早晨起得特别早,被昌代训着,哭声也格外响亮,有时候还能听到弟弟被关在门外的哭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后来见到昌代,她跟我传授了“让孩子在家里哭,把自己关在门外车里”的解压方法,我很能理解孩子小时候作为母亲的焦虑和无助,或者有时候只是需要自己一个在车里的那个小小的空间和时间。 孩子们上小学后不用接送,附近的课外班也基本可以自己去,我们都明显轻松了不少,五一前总有那么一两天,学校正常上学而社会单位放假,昌代和先生享受难得的自由约会时间,吃顿大餐,发一张美餐美图在Facebook上。Yuta爸爸平日工作很忙,周末或假期总是开车带着全家包括狗狗去旅行或宿营,回来后,昌代照例发出照片,配上一句“爸爸连着开了4小时车,辛苦啦”,看得出他们感情很好,这也是为什么如此匆忙的工作调动,而且距离这么近,昌代也要全家一起的原因吧。 说起来,日本的工作调动非常频繁,也很奇葩,4月是新年度,3月中旬突然宣布调动是常事,尤其是年轻时,也因此,很多家庭一直选择租房而不是买房,直到中年稳定后才买房子。 也有很多买房后的家庭选择让爸爸“单身赴任”,妈妈和孩子留在家里,我知道的就有很多爸爸在东京、福冈甚至海外的,都很不容易。 周四聚会结束后,昌代和孩子们坐我的车回家,珍珠姐弟和Yuta哥儿俩四个一起长大的孩子挤在后面,笑了一路。昌代说到名古屋后可能要住租来的公寓,所以家里的家具大部分都留下,房子不动也不打算出租,几年后他们再回来。“以后得麻烦你了,我家的夹竹桃要是越境过了邻居的篱笆,就帮我修剪一下吧。”昌代客气地说,我点点头,老中这个园艺师捎带手的事儿,没问题。昌代看着我家篱笆旁盛开的那排水仙说:“每年水仙都开得那么美,我隔着篱笆也能看到,下次看到得几年后了,真是寂寞……”我们互相拉了拉手,道了再见。 我家门前的早樱还没落,昌代家门前的树莓也发出了新芽,年年岁岁花相似,想到有很长一段时间人不在,心里还真是寂寞,感谢邻居昌代,感谢这些年育儿阶段的同行,感谢淡淡的点滴的人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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