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儿学琴记 |
送交者: 施雨 2004年10月15日16:36:41 于 [海 二 代] 发送悄悄话 |
“儿子们,练琴啦!”每天晚饭后,我最不喜欢说的就是这句话。听在耳朵里,老觉得自己是在喊:“鸭子们,上架啦!”我不知道,这时候儿子们心里涌现出来老妈的形像是什么样儿,八成强不过周扒皮的半夜鸡叫。 这一声喊过之后呢,儿子们就如临大敌,马上进入一级备战状态。咚咚咚一阵瞎跑,然后呼啦啦一阵枪栓拉响......,哦!不是枪栓拉响,是卫生间的门栓拉响。他们大约只需花一秒半的时间,就能把自己彻底隐蔽在那扇门之后,不管原先在忙啥,完全就是训练有素的海军陆战队,反应之敏捷,手脚之利索,让人瞠目结舌。 以前读医大的时候,做过一个条件反射的动物实验。每次在给狗喂食之前,拉响一串铃声,这样反复多次以后,狗狗就能在它的大脑皮层上建立起一个条件反射:铃声──食物。然后,有一次你只拉响铃声,不给食物,那只狗也会开始流口水。现在我家里的ABC也有一种条件反射,我一喊练琴,他们就内急,十万火急,刻不容缓,非去卫生间不可。 两个卫生间被无条件地侵占了许久,还没见孩子们出来。我估计着就算人类最难的Business (公务)也应该完成了,就去敲门:“好了吧?该换到琴凳上去坐一坐啦!” “没有!”里面断然回答。 “已经好久了嘛!”我很想具体地知道里面究竟出了什么样儿的技术性故障。 “好吧!现在开始。”里面无比痛惜地回答。 “才开始?那你刚才干啥来着?”我恨不得破门而入。 “看书。”接着是合上书本的声响。呵呵,看书倒成了热身运动了。真是咄咄怪事,孩子总是在这种时候特别重视阅读。有时两个兄弟挤在一个卫生间里,一个坐在马桶上,一个坐在浴缸的边缘,面对面开怀畅谈,或钻研变型金钢的多种玩法;趁人不注意,还虚掩着门儿偷窥厅里正演得热闹的卡通电视节目。反正他们是使出浑身解数逃避练琴,像逃抓壮丁似的。 好不容易盼到他们移驾坐到琴凳上去了,又是一番斗智斗勇。原先,我规定他们一支曲子弹五遍,谁知不到十分钟,五支曲子就超速弹完了。我只好又追加投资,修改第一版的规定,一支曲子弹十遍。十五分钟不到,儿子们乒乒乓乓敲够遍数又开溜了。我去向朋友取经,朋友告诉我:“不能规定遍数,不然他们会偷工减料,胡敲乱按一气就走人,得掐牢时间来整他们。”我又重新制定宪法,每天练琴时间老大为四十五分钟,老二为三十分钟。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自从两孩子练琴改掐时间后,他们可是花样百出。三、四十分钟里,喝水三次,上卫生间两次,跑来跑去看时间无数次。在没剩多少挨近琴的时间里,还时不时给你来几个休止符。 “怎么没琴声儿了?”我问。 “在读 Notes(音符)。”儿子回答。 “怎么又没琴声儿了?”我又问。 “挠痒痒呢!” “怎么都是你在出声儿了?”我还得问。 “是弟弟要和我说话。” 弹琴需要兴趣,兴趣是可以培养的。为了培养两个儿子对钢琴的浓厚兴趣,我和老公常常带他们去听钢琴演奏会。无论是傅聪的,还是某某少年钢琴家的演奏会;尤其是听到某某少年钢琴家是个天才,更是非去不可。这里得说说“天才”这个词,我觉得这个词现在有滥用的趋势,这样对孩子有误导作用,大多数的孩子们都会认为自己不是天才,不是那块料儿,学,也是白学。十九世纪西班牙小提琴家萨拉赛特成名之后,也是被称为天才。他听了以后连连摇头说:“这话从何说起?我每天拉琴十四小时,练了整整十三年,你们却说我是天才?” 每一次听钢琴演奏会,孩子们总是在开场之前就达到了兴奋期,黑眼珠滴溜溜东张西望,和邻座的孩子们打得火热。演奏会一开始,他们就兴致锐减,因为在昏暗安静、只能听到钢琴声的音乐厅里,不能随便出声。演奏会的前半部是他们的无聊期,两个小鬼不停地贴在耳边嚷嚷:“妈咪,我可不可以咳嗽?”“妈咪,我口渴。”“妈咪,我想小便。”演奏会的后半部比较好对付了,他们进入了睡眠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能全神贯注欣赏一会儿,然后和老公一人扛着一个孩子回家。有次演奏会结束散场后,在停车场巧遇一位很要好的朋友一家子,他们也是带孩子来培养兴趣的,那家的先生扛着睡熟的孩子问我老公:“觉得怎么样?弹的。” 我老公说:“没听清,犯困。” 那家的先生又说:“我一点儿都没听,睡熟了。” “能睡得熟么?在里面。”我好奇地问。 “可不是睡不好?老有一阵阵的掌声儿把人吵醒。” 一位钢琴老师告诉过我,有一次她让一位朋友逐一询问去她那儿学琴的五十三个孩子:“你喜欢弹钢琴吗?”孩子们在没有老师和父母在场的情况下全部都回答:“I hate piano!”(我恨钢琴!)没有第二种答案。这五十三个学琴的孩子里有亚裔、西裔,来自不同的国家,源于不同的种族。听到这种事,我浑身冒冷汗。总是听到做父母的抱怨孩子不明白父母的苦心,可是,做父母的又有几个能了解孩子们的心苦? 昨天,我终于发现一个朋友没有再要求他家的儿子学钢琴了。我好奇地问:“大家都在学呢!你真的答应他不学啦?”朋友说:“他说不喜欢弹钢琴嘛!为什么要强迫孩子学呢?哈瑞森·福特学琴了吗?埃伦·格林斯潘学琴了吗?比尔·盖茨学琴了吗?”是啊,他们学琴了吗?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位朋友的儿子真是个幸福儿哪! *据说,格林斯潘唯一的文凭就是在朱利亚学院拿的(Juilliard School of Music; New York University (1948))。看来此君也是苦儿一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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