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海玲:日本竟有叫“紅樓夢”的甜點和餐廳

十月桂花開時,在東京的能樂堂,看了一場《夢回紅樓》音樂會,由畢業於中國音樂
學院的胡翠波和旅日幾位民樂藝術家演出。清雅的能樂舞台古色生香,唱的是87年版
電視劇里的12首曲子。從引子起,“開闢鴻蒙,誰為情種?都只為風月情濃。趁着這
奈何天。傷懷日、寂寥時,試遣愚衷。因此上演出這懷金悼玉的紅樓夢”。
在東京看事關《紅樓夢》的演出,這還是頭一回,歌聲動人,二胡、古箏、笛子都極
美,令我十分沉浸式欣賞,連帶與紅樓夢相關的記憶也浮現。
幼時7歲,由上海到四川江油,我父母工作的長城鋼廠——父親從上海去“支內”,支
援內地的意思。那是一所幾萬人的大廠,很多上海人,家裡來來往往都是上海叔叔阿
姨們。人在川蜀心在滬,皮鞋牙膏香皂都要從上海帶來。每當有人回滬省親,總要幫
同事們購買各類用品。有位玉清阿姨,在中心試驗室上班,她的丈夫是總廠醫院的醫
生,女兒是我母親班上的學生,兩家關係很好。這位玉清阿姨,就是越劇鐵粉,她們
有一個越劇愛好者團體,自發形成,晚飯後串門,約在哪家,就唱將起來,如痴又如醉。
70年代,物質匱乏,我家買了一台留聲機(也叫唱機),視作大事,第一張黑膠唱片
便是越劇《紅樓夢》。父親教我如何往唱片上放唱針,很輕,很穩,讓唱針靜落在一
圈圈轉動的唱片邊上。從此家中常常延綿着徐玉蘭、王文娟的聲音。紅樓夢的故事,
早於文字,對我以一段段或纏綿或清麗或淒婉的唱詞和越劇唱腔演繹。
聽多了也會跟着哼唱,雖然意思並不明了,只覺很美,跟着寶玉問紫鵑,陪着黛玉立
花徑。至於那些層巒疊嶂的意趣,是後來長大了在各種年齡段里閱讀方一知半解。
在日本與人說起《紅樓夢》,長話短說地解釋道:“就相當於你們的《源氏物
語》”。將《源氏物語》翻譯為中文的豐子愷先生也曾寫過:“白頭今又譯紅樓”。
關於這兩部著作,有學者各種比較。從表面看它們確實極其相似——賈寶玉、光源
氏,都是才貌雙全貴族公子,被一眾奼紫嫣紅的女子簇擁着生活。這兩本書是各自國
家的文學巔峰,都是華麗長卷,人物眾多,場面浩大,迴腸盪氣,並隱現佛教文化。
但如果比較寶玉和源氏,他們是非常不同的。源氏真的就是一名花花公子,據一些研
究者認為,他如果在紅樓夢裡最多也就是賈璉那樣的人物,與寶玉的憐香惜玉一比就
俗得多了,雖然最後他的結局也是出家。

話說,東京的《夢回紅樓》音樂會結束後,餘韻未了,歌唱家翠波在微信群里說,她
收到一份珍貴的禮物,來自《紅樓夢》的譯者伊藤漱平先生的女兒,托當日來看了演
出的中國文學翻譯者泉京鹿(曾翻譯余華的《兄弟》等作品為日文)轉交的。原來,
伊藤漱平的女兒是泉京鹿堂哥的朋友,聽說東京演了《紅樓夢》,就將這款名叫“紅
樓夢”的點心寄來了。

中國文學研究者伊藤漱平晚年在埼玉縣川口市度過。日本每個地區都有代表自身風土
人情的特產點心,作為伴手禮,川口市這款,就叫做“紅樓夢”。我順勢上網查了一
下,發現在東京學士會館還有叫“紅樓夢”的中國飯店,菜譜與其他高級中華料理差
不多,並沒有與紅樓相關的菜餚,中午還賣套餐。
那一帶是日本公司林立之地,白領們匆匆午餐之時,也不知食客是否了解紅樓夢故
事。而我在東京見到這幾個字,也覺親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