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微雨:風中的承諾(二十四)拒絕 |
送交者: 窗外微雨 2014年12月31日18:04:15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
心裡這麼決定了下來,接下來的事就容易得多了。 會診在輕鬆愉快的氣氛中進行,專家教授們一聽只需動動腦子,提點建議,大家都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這些年來,國內各行各業“走穴”成風,稍微有點名氣的醫學專家 “走穴”更是成了家常便飯,誰都樂意撈點外快,更何況他們是憑本事吃飯,說來也算心安理得,但怕就怕被請到一個無論設施設備或搶救能力都不到位的中小醫院去做“大手術”,輕則神經高度緊張術後猶如大病一場,重則鬧出人命毀了半生名節。只要不是趕着鴨子上架,專家們也願意竭盡所能,讓病人家屬滿意。畢竟,讓病人家屬要拿出的是一筆數目不小的專家費,得心甘情願服氣才行。 專家們情緒高漲,才思如泉,積極獻計獻策。一位來自皇城根兒的孫教授自告奮勇,說他有位同學在洛杉磯一家大醫院當麻醉醫生,他可以代為溝通預約義眼植入手術,另一位本院的海歸博士也爽快地答應翻譯林珊病歷及相關資料。兩個多小時會診結束的時候,醫院眼科主任相當的興奮,他似乎已看到這位年輕美麗的女老師完全恢復了以前的容顏,眼睛也仍然明亮如炬,給張遠打電話時,聲音也不由得高了幾度。 張遠接到主任電話時,也很振奮。他覺得近些天來壓在他心口上沉重的歉疚感略減了些,就讓秘書打電話轉告傅剛。秘書興沖沖地撥了傅剛的手機,幾分鐘後,蔫頭搭耳地放下電話,說是傅剛在電話中哼哈了兩聲,不置可否。等了兩天,見還是沒有下文,張遠和朱謙商量一下後,便一起到醫院病房看望林珊,順便想聽聽他們的想法和意見。 推開病房,正好傅剛扶了林珊在椅子上坐了吃早餐。傅剛見他們進來,點點頭算是招呼了,便轉過頭去,細心地給林珊添飯夾菜,扮演起十足十好丈夫的角色,把他們倆當空氣晾在一旁。倒是林珊,見氣氛冷凝,把頭轉過來,沒有受傷的那隻眼睛微微閉起,長長的睫毛覆蓋在眼臉上輕輕抖動着,又將嘴角往上提了提,算是微笑了一下。她的聲音有點有氣無力,但還是那樣溫婉嬌柔: “謝謝張董,謝謝朱校長,你們那麼忙,還經常來看我,傅剛,快搬張凳子來,請他們坐下吧。” 傅剛不作聲,從衣袋裡掏了支煙,扭頭走出病房。 這是一個多麼,多麼……單純又心地善良的女孩子,為什麼竟然是她,要遭受如此厄運呢。張遠心痛得緊縮了起來,心裡再一次對自己說,無論,無論多大的代價,我都要盡力使她最大限度地減少痛苦,接近正常。他和朱謙交換了一個眼神,朱謙便隨着傅剛出去了。自己便搬了一張椅子在林珊對面坐下,故着輕鬆地說:“你的氣色看起來好多了,前來會診的專家都說,你的右眼沒有受到一點影響,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嗯,算是吧。”她放下勺子,有點茫然地答道。 “傅剛給你說過了吧,專家們的意見,是建議你到美國去做進一步的治療,如果你沒意見的話,辦公室想最近就把機票訂下了,你看你們是幾人去呢,傅剛當然要去,你的父母呢,他們也要去嗎?” “這個,……我想,再怎麼折騰,也就這樣了。”她伸出自己的右手,攥着餐巾,在手指上繞來繞去,最後,把餐巾放回小桌上,抬起頭來看着張遠,眼睛裡滿是絕望:“回不到過去了,這個事實沒法改變。你們的心意我領了,甚至,假眼珠我都不想裝了,我只想永遠用紗布蒙着這隻眼。”她用手指指用紗布蒙着的左眼,低下了頭。 張遠注意到她說到“假眼珠”時聲音里有一種掩飾不住的沮喪。“不要這樣說,現代醫學這麼發達,你這問題不算大問題,好的義眼從外觀看完全和真的一樣,據說最先進的義眼甚至也有視覺感應。我們已委託孫教授預約了手術,只是時間還沒有最後確定。你不要想太多了,只想好久動身吧。”張遠的聲音情不自禁地低柔下來,耐心地勸說道。 “真的不要麻煩了,預約是可以取消的嘛。”林珊抬起頭來,板着臉一臉嚴肅地說。可能又覺得自己有些失禮,她又幽幽道:“我只覺得好累,一點都不想動。我覺得再怎麼做,都是徒勞的。”說完,她抿緊嘴,一副不願再多說一個字的神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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