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在悉尼的美院裡,我領教了人體寫生的"Make a Point", 同樣的天窗教室畫素描,但是氣氛同國內不一樣,輕鬆隨意,工具五花八門,木炭條、鉛筆、炭精條、還有個老兄拿了幾支Mark 筆,有用大畫架、旅行三角架、有二個坐着用小速寫本畫。 由於模特沒有到,大家互相聊着,做準備工作。老師突然對我邊上一個漂亮的金髮女孩說,那個模特不來了,你上怎麼樣?Ok, 沒問題!放下手裡的筆,到屏風后,裏着大毛巾上了台,老師說了句"柔和",她動了幾下,找到一個位置,"Ok, 30 分鐘"。我畫人體也算是"沙場老兵",在美院當學生、老師畫過數不清的人體,年輕的,年老的,但是從來沒有想到過畫女同學裸體。蒙了一會兒,看看周圍一切正常,女孩一臉的輕鬆無所謂,我定下心開始畫。
畫張人體速寫30分鐘足夠了,抽空用眼掃了下周圍的人,畫得都不怎麼樣,大筆觸掃,有的象塗鴉風格,看看自己的"米開朗琪羅"的線條,好他們不止一級,心中暗暗得意。休息後,第二張開始,主題"緊張"15分鐘、下一個"彎曲"10分鐘,最後"繃緊"5分鐘....... 我發現我的畫只有一個主題, 就是優美的人體曲線,時間的長短,產生的只有豐富和簡單的區別。他們的畫,不客氣地講不怎麼樣,但是可以把幾張主題、時間不同的畫,處理得構圖、線條和色調都有變化,好像同他們不是一個語境。其實,寫實人體是西方的傳統,我們東方的傳統是"寫意",講究"意境"。 他們把畫人體看成一種思維訓練,對一個事物,從不同的角度,時間的長短,尋找可能的張力,表現的形式...... 我不得不承認他們的探索精神。我也試圖這樣畫,但是總沒有他們那樣地自由,從小的訓練,會不自覺地跑出來。
他們這樣畫,99%的人一事無成,我的畫至少可以裝個框家裡掛,但是,如果有一個人畫出一條新路子,那一定在他們之中,而不會是我。我們受的教育, 框框太多,我們戴着"意大利文藝復興"的眼鏡, 看這個世界。他們的感覺比我們鮮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