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易之弊
通《易》有五弊,曰:近鬼,一也;曰:近癲,二也;曰:近舛,三也;曰:近聖,四也;曰:近財,五也。近鬼者早夭,近癲者易瘋,近舛者多難,近聖者多名,近財者多利。此余觀古今易家之通例而言之。初讀之人,當有如此之精神準備。近世之易學,小人儒大興,易學已成名利財色之學,讓吾痛心疾首。
易學史析
歷代之易學及其史絡,雜而難定。從其簡故余以為可由官定易學入手:兩漢立《易》博士,開官定易學之端倪。逮至有清《御纂周易折中》為其下限。其間上下千載,凡十幾種易學,是可貫中國易學之史綱以。往兩派六宗、朝代、子學分類諸法,余以為不合於史。
河洛與卦
宋人以降,盛言河洛之說者,欲置於卦前也。故每每於其中,尋八卦之形。漢人劉歆謂之曰:“伏羲氏繼天而王,受河圖而畫之八卦是也。”兩宋各家注本,尋此而倡導之。實《大傳》所言,非圭臬也。乃蓋言之爾。故云則之。然則河洛未必為畫卦也。宋人蔡元定則曰:“亦泛言聖人作《易》定《范》,其原皆出於天之意,如言以筮者尚其占,與莫大乎着龜之類,《易》之書豈百龜與卜之法乎?亦言其理無二而已爾。”蓋河洛者,數也。非象也。故生卦者乃數也。後儒多以河洛為象,由象以成卦。則此類日多而旁生他說,易圖遂流於繁瑣。中國社會科學院有以河洛演卦者,言嘗得到錢鍾書、張政烺、蘇秉琦諸先生讚許。余甚惑矣。山東國際易學會議中,余嘗於大會中力抨其謬。若果如其所言,則諸先生如何疏忽至此?
巫咸作筮
《世本》:“巫咸作筮。”巫咸者,《路史》以為系神農之官。《山海經》:“大荒之中有山名曰豐沮玉門,日月所入,有靈山巫咸、巫即、巫朌、巫彭、巫姑、巫真、巫禮、巫抵、巫謝、巫羅十巫,從此以降,百藥爰在。”又見:“巫咸國在女丑北,右手操青蛇,左手赤蛇,在登葆山,群巫所從上下也。”袁珂先生《山海經注》以為“則巫咸國者乃一群巫師組織之國家也。”此言差矣,上下古今,斷無以巫為主之國。蓋巫乃宗教階層,不為人利及組織之邦國者。巫咸國者,乃十巫之後裔組織之國也。不為以巫為國者。證見《太平御覽》卷七九○引《外國圖》曰:“殷帝大戊,使巫成禱於山河,巫咸居於此,是為巫咸民。”故可證巫咸國乃巫咸後裔所立之國也。
里堂之語
清人焦里堂《申戴》一文言及:“余丁卯春三月病劇,昏臥七日,他事不復知,唯《周易·雜卦》一篇,往來胸中,明白了析,曲折畢着,平日用力之淺深,嗜好之誠偽,於此時驗之。平日所習,而臨終味忘之者,必其事平日本未嘗精氣注之也。”是論極見性情故。說《易》諸家,皆如是也。夫《易》見天地之情,則後學退藏洗心諸者,皆玩味其情矣。故非嗜《易》而為名利者,是不知《易》也。香象渡河,羚羊掛角,其無窮處,正廣大之《易》道也。余積年有疾,手背畸形,苦不可言。為少時長坐之故也。故亦常誦《易》自娛,恬然而安,可謂與里堂同也。
青銅銘文
古之青銅器皿、錢帛之銘文,往往刻卦。古鐘、古錢、古飾物、古鎖者,不一而足。餘閒暇時游琉璃廠,見不少古器物所刻八卦,其錯甚多。或排列出差,不識先後天方位;或缺卦重卦,不知陰陽卦形。嘆易學之沒落若此!長此以往,懂八卦庶幾成甲骨之學。遠近農家,或售自製器物,銅竹不一,卦形不等,重缺錯佚,應有盡有。《易》不逮茲乎!
朱震易學
宋人朱震之《漢上易傳》,有宋象數另一家也。震所言有兩漢氣象,然前賢褒貶不一。宋人晁公武以為:“頗舛謬”。宋人魏了翁曰:“漢上易太煩”。獨宋人胡一桂所言甚善:“且文辭煩雜,使讀者茫然不能曉會,看來只是不善作文爾。”故易學之理,可得觀也。而其文章,亦應合於法統。非此難以窮其妙諦。以余觀之,震之學也,復象數於宋儒崇理之中,非此無以證其玄。舉凡新學復出,舊學再現者,莫不如此。於易學尤其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