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平隨筆|自由意志6. 因果關聯不會束縛自由

為了邏輯上清晰些，在此先來考察，自由意志與因果鏈條的關係，雖然從這一點出發，開批二元架構，有點違背了歷史順序。怎麼講啊？照第2篇帖子的粗線條勾勒，古希臘哲人拿來否定柿油的，首先是必然的命運；只是由於當時的哲學，禿羊禿神婆，往往將因果與必然，攪和在一塊談，才把因果鏈條也拉入了，和柿油鬧彆扭的小團伙。接下來，奧古斯丁也主要是彰顯了，柿油意志抽風似的忽好忽壞，沒個準頭，並不怎麼強調，因果鏈條一定毀了柿油。

然而吧，進入現代，儘管哲學家們都知道了，因果（原因和結果），與必偶（必然和偶然），是兩對不同的概念，可一談起二元架構，大多還是自覺不自覺地，把這兩對概念，當成了孿生子，甚至連體人，慫恿它們一起尋釁滋事，非要和隔界的柿油，來上一場團體鬥毆，一決雌雄，以及公母，嗯哼。

於是乎，在現如今的二元架構里，因果就被當成了，和必然一個樣，能夠否定柿油的基本因素咧，集中表現在：許多人主張，要是某種柿油，包括意志柿油和現實柿油，處在前因後果的關聯中，那它就等於受到了，因果鏈條的束縛甚至毀滅，因而也就不再有資格，算作真正的柿油了。嚴格講，這種把因果與柿油，對立起來的見解，比起把必然與柿油，對立起來的見解，荒唐得多，所以就成了，在此給予降維打擊的頭號靶子，下面一步步分析。

首先定義一下，“原因”和“結果”：當甲東西通過影響乙東西，引起了乙東西的變化時，我們就說，甲乙之間保持着，以“影響—變化”為特徵的因果關聯，無論這種關聯是一因一果，還是多因多果，或是一因多果，多因一果……

要是對這個界定，沒啥疑問的話，有一點就是既簡單，又明顯的了：因果關聯直接位於，有關事實的認知描述維度上，本身不包含任何價值內容，僅僅指認了，某些東西之間，由於發生了影響，出現了變化；至於這些影響變化，對人來說是好是壞，是對是錯，壓根就沒提到，議事日程的案板上來，不是？

進一步看，人們之所以注意到，事實之間的因果鏈條，也是基於求知慾的實然訴求，想要藉此了解，它們存在變化的本來面目：冰冷的石頭，怎麼變熱了哦？太陽曬的，還是火烤的呀？大火一直烤下去，它會不會裂成碎塊呢？等等。

也因此，亞里士多德早就指出：“知道了事物的原因，才算有了關於事物的知識。” 雖然這說法有點片面（知道了事物的其他方面，也算有了關於事物的知識），卻相當精闢，後來影響也很大，以致正能量地講，主流西哲的認知理性（reason）精神，大約等於主張：人們能夠憑藉邏輯推理（reasoning）的能力，發現各種東西的原因（reason），得到關於它們的正確知識——真理。

於是疑問來咧：難道自由一旦嵌入到，這樣子的因果鏈條中，就會受到毀滅性的束縛，讓自己淪為幻覺或假設，不再真實存在了麼？答案就倆字，非也。

本來吧，前一篇帖子說了，只有壞價值的負面束縛，才會否定自由。可是哈，事實之間的因果關聯，還沒有和需要形成關聯的時候，本身卻是既不好，又不壞的，那它怎麼可能，通過破壞自由，與自由形成，不共戴天的實質對立呢？

不好意西喲，親，柿油意志理論，問世這麼些年了，好像沒有舉出過，一個站得住的事例，解答下面的問題：“原因引起結果變化的關聯鏈條，是如何否定人們，隨意任性的自由的”，總是不作論證，不證自明地宣布：因果鏈條和柿油之間，註定了水火不容，等於把因果關聯，直接當成壞價值的束縛了。怪誕。

更有趣的是，照亞里士多德的說法，如同世界上的其他任何東西一個樣，要是某種自由，處在了前因後果的鏈條中，人們又基於好奇心，如實揭示了這種關聯的本來面目，那他們從中得到的，有關這種自由的正確知識，不僅能夠滿足他們的求知慾，對他們呈現出“真—好”的認知價值，而且還會在非認知維度上，對他們實現這種自由，發揮積極正面的引導作用。既然如此，我們怎麼有理由斷言，因果鏈條會扼殺人的自由呀？搞笑。

比方說，要是你通過考察因果關聯，發現了古希臘的城邦法制，或是英國的光榮革命，讓人們了解了，某些自由的事實真相，這種認知豈不是會在，對你具有真理價值的同時，也能在非認知領域，起到幫助你，爭取類似自由的效應麼？

於是乎，要是你稀里糊塗，居然聽信了二元架構的胡說八道，真以為因果鏈條，只會損害人的自由，那你怎麼還可能，通過考察因果關聯，獲得有關這些自由的正確認知，並讓它們發揮出，引導你實現這些自由的正面效應呢？

也因此，許多論者一面天天嚷着，要爭取這自由那自由，一面又堅持認同，因果與柿油的二元架構，其中的黑色幽默，可不是一般性的大哦：既然你沒法得到，有關柿油的真理知識，那除了像只沒頭蒼蠅，以及瞎貓那樣子，暈頭轉向地胡碰亂撞外，你怎麼可能“自覺”地實現，你想要爭取的任何柿油啊？

不妨從這個角度出發，理解密爾為啥要把自己寫的《論自由》，與意志柿油撇清干係的原初動機：他心知肚明，一旦承認了，後面這個莫名其妙的神秘玩意兒，他這本書裡的所有論述，都將自動變成，毫無意義的胡說八道咧，嗯哼。

這個意思上講，主流西哲堅持的二元對立架構，等於是在柿油問題上，以極度反諷的自敗方式，徹底否定了，它自己同樣堅持的，儘管也有弊端，卻又富於積極意義的認知理性精神，公然宣布：人們永遠不可能憑藉邏輯推理，找到柿油的原因，獲得關於它的真理。荒唐。

其實哈，同義反覆地講，世界上的所有東西，只要經歷了產生，發展，消亡的變化，因而是有限的，就一定有因有果，並且因此才能被人們認知到，木有例外。這個意思上，與其說因果鏈條，會束縛甚至毀滅，任何有限的東西，不如說反倒構成了，它們得以存在的前提條件，毫無懸念。

反過來，只有沒有經歷，任何產生，發展，消亡的變化，不帶一丟丟有限性，以致“全面無限”的事實，才不會受到，任何因果鏈條的限制。然而很可惜，它們因此也就不會，再被人們認知到了，以致人們不可能斷言，它們究竟是不是存在。說白了，我們甚至沒法給它們取個名，因為不管怎樣命名，已經是一種限定了，會讓它們至少在某個方面，不可避免地淪為有限滴……

有人要發問咧：難道全知全能的上帝，也不是全面無限的嗎？答案就倆字母：no。謂予不信，敬請閣下去瞅瞅，舊約的頭一頁，立馬會看到，有名有姓的他，儘管據說沒有原因，永恆存在，卻也曾通過創世的過程，造就了一大堆（嚴格講是所有的）結果，要是被人氣着了，還會發火報復，從而把自己嵌入到了，種種有限的因果鏈條中；否則的話，您該如何談論，甚至崇拜他呀，不是？

一言以蔽之哦，人們能夠認知的一切有限事實，統統處在因果關聯，以及其他類型的關聯中；不受任何關聯的限制，達到了全面無限的事實，撇開是不是真實存在的難題不談，至少有一點能夠確定：對於它們，你既沒法認知，也無話可說，因為你只要張口一說，就把它們搞成有限的了。杯具。

這樣子看，那麼些大咖一直主張，柿油意志能夠免於因果束縛，俗話或曰“無因無果”，也就等於把它當成了，比上帝還全面的無限存在啦。所以哈，這種流行的說法，多傻多愚蠢，也就不用在此細說了。沉默是金，嗯哼。

倘如再考慮到，他們居然還把這玩意兒叫作，“free will”，或是“柿油意志”，就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難道這樣子的命名，不是已經將它嵌入到了，與先前的需要，此後的行為，以及並存的認知和情感，這些東西的因果關聯中？不然的話，這些大咖憑什麼給它貼上，“will”或“意志”的標籤，而不是絕對開放，無限包容地宣布，它也可以美其名曰，“春池嫣韻”，或是“日出東方”啊？

話說到這份上，俺老漢甚至開始對，唯因果必然派，有了點共情理解啦：那些傢伙閉眼不看，人人都在追求自由的簡單事實，斷然否定柿油意志的真實存在，以致掉進了，很傻很愚蠢的坑裡，其實也是事出有因的，因為還有更多的傢伙，比他們更傻更愚蠢，居然聲稱，與世界上的其他所有東西，包括上帝在內，統統不同，柿油意志的本質，就在於不會受到，任何因果鏈條的束縛……

唯因果必然派，只是一方面承認了，凡事有因有果的真理，另一方面又接受了，柿油意志無因無果的鬼話，才矯枉過了頭，被帶到了溝里，順理成章地得出了那個結論：無因無果的柿油意志，是個幻覺或假設，不可能真實存在。這樣子看，他們畢竟還是懂點常識的，沒有糊塗到，居然相信世上真有無因無果的東西，這種連認知理性精神，也全都忘光了的悖謬地步。

所以哈，淺人在堅持認為，有因有果的意志自由，無可置疑地真實存在着，否則沒法解釋，何以人人都會追求現實自由，這個不爭事實的基礎上，也會站在唯因果必然派一邊，背書他們那個，邏輯上無可挑剔的結論：免於因果束縛的柿油意志，不可能真實存在，純屬子虛烏有的夢幻泡影。無論如何，閣下神馬時候，神馬地方見過，有誰從八斤柿子裡，榨出了四兩橄欖油啊，不是？

這個意思上講，要是唯因果必然論一筆勾銷了，人們追求自由的動機源頭，明顯屬於進水量絕對不低於，250毫升的腦溢水理論的話，唯柿油意志論竟然主張，柿油意志無因無果，就理應屬於進泥漿量絕對不低於，250毫升的腦溢泥，或腦溢漿理論咧。友情提醒一聲：腦溢泥和腦溢漿這兩個詞，儘管症狀上比腦溢水嚴重些，彼此的語義卻完全同一，木有區別，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