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平隨筆|自由意志26. 哪怕基因做決定，自作還是要自受

《人性邏輯》裡，已經在與強制相關的語境中，討論了自作自受的話題；澄清了“強制”與“必然”的區別後，在此打算從另一個視角，論證下面的見解：任何人的任何自由意志，無論與確定，決定，命定的因果必然，處在怎樣的兩位一體中，都沒法免除，他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理應承擔的自主責任。

不用講，這個見解的矛頭，照舊指向了二元架構，因為按照它的立論，只要某人的柿油意志，受到了神馬因素的決定性影響，他就不必對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了，因為這些行為，不再是他的柿油選擇，而是由別的東西決定的。

趁機插句嘴哈，眼下的左均思潮，也不時憑藉這條理據，為某些人的為非作歹開脫：他們是由於生理或社會方面，種種不能抗力因素的影響，才幹下這樣那樣的壞事滴；所以呢，重要的不是懲罰他們，而是設法改變，這些決定性的因素。當然了，考慮到本系列的定位，這裡只準備從實然視角出發，着重圍繞生理基因，對於自由意志的決定性作用，做點分析。

當前的生命科學成果，的確證明了：人們生來就有的某些基因，會對他們的所作所為，甚至整個的人生歷程，產生決定性的影響。既然如此，這是不是意味着，人們就無需對自己那些，源於生理基因的行為，承擔自作自受的責任了呢？

要回答這樣子的疑問，依然得從意志自由，與現實自由之間，沒法割斷的內在關聯入手：許多吃貨或色鬼，好色或好吃上了大癮，甚至成了戒不掉的，規律性習慣，無疑能夠溯源到，他們先天就有的，某些特殊的生理基因那裡。不管怎樣，同義反覆地講，基因基因，就是推動生物的基本原因唄，嗯哼。

可是哦，這樣子的決定性原因，會不會妨礙他們，把食色之欲付諸實施，得到了充分滿足後，形成爽歪歪的快樂愉悅，也就是哲學上說的，由於隨意任性地達成了現實自由，享受到從心所欲的自由體驗呀？答案明顯是肯定的。

說白了，無論是阿基米德，在好奇天性的決定性作用下，發現浮力定理，達成了滿足求知慾的認知自由後，享受到的自由體驗，還是畢加索，在藝術天賦的決定性作用下，畫出《夢》這幅傑作，達成了滿足創作欲的炫美自由後，享受到的自由體驗，從求同存異的一般性實然角度看，都和色鬼或吃貨，達成了滿足食色之欲的實利自由後，享受到的自由體驗，並無二致。說穿了，再把道德以及信仰的領域，也納入考慮的範圍，答案照舊不會有啥區別，不是？

也因此，要是閣下宣布，所有這些人，在這樣那樣的決定性效應下，達成的現實自由，都不是真柿油，那您真的就等於，想從半斤干柿子裡，榨出八兩橄欖油來咧，因為這個世界上，除了剛才列舉的，這些現實自由外，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任何沒有先行序列，擺脫了所有決定性的因果束縛，居然比孫悟空還牛叉，連石頭縫都用不着，就能橫空出世的真柿油了，嗯哼。

有人或許問了：要是一個人，先天就受到了，某些生理基因的封閉性束縛，從而決定了，自己只能當吃貨或色鬼，卻失去了做出，其他選擇的開放性機會，那怎麼還能說成是，真正意思上的“柿油人”呢？

對於這樣子把柿油，歸結為“備選方案”的說法，懟回去的最有效辦法，還是訴諸接地氣的現實自由：難道說一個吃貨，由於基因的決定性作用，一輩子只好吃，不好色，從而全身心地投入到，滿世界專找美食，不找美色的封閉性事業中，他享受到的那些，大快朵頤，肚兒圓圓的愉悅快樂，就不再是他自己的真實自由體驗，而僅僅是些，虛無縹緲的幻覺或假設了麼？荒唐。

由此再現概念混淆的泥漿灌頂：自由本來在於，隨意任性地滿足意欲，你非要偷換它的原意，用它去指，開放性的選擇機會，甚至因此否認，單憑封閉式的唯一途徑，達成了從心所欲的做法，就屬於貨真價實的自由，碰到現實生活中，豐富多彩的萬花筒現象，你怎麼可能說得通呀，不是？

尤其考慮到，《人性邏輯》8篇里，提到的“情感變動機”，以及24篇里，提到的“賞成罰敗”效應，我們豈不是還能，得出下面的推論：一個色鬼，由於基因的決定性作用，一輩子只好色，不好吃，從而全身心地投入到，滿世界專找美色，不找美食的封閉性事業中，肯定和他享受到的那些，性福滿滿，爽兒歪歪的快樂愉悅，可持續性地激勵着他，死腦筋地認定了，只有好色才是人生的終極意義，活着的最高價值，因此哪怕面臨着，再開放的備選方案，也依然拒絕，做出其他取捨，尤其是不肯，自律地約束自己，脫不了干係……

話說到這份上，我們還有什麼理由聲稱：既然受到了，生理基因的決定性作用，那些色鬼或吃貨，就無需對自己，出於食色之欲，以上了大癮的方式，花天酒地，放飛自我，所造成的種種後果，包括但不限於，大腹便便，三高爆表，疑難雜症，淪為渣男，甚至犯下罪行等等，承擔自己的那份自主責任了？

樹起了吃貨或色鬼，力量無窮的光輝榜樣後，接下來再討論，另一個不那麼俗的實際案例：前些年看了部，當時很火的紀錄片，名叫《徒手攀岩》，記述了霍諾德這小伙，怎樣以無繩保護的玩命方式，攀上了幾百米高，近乎垂直的酋長岩，印象很深。

他攀岩上癮，明顯有生理方面的原因，因為他做過核磁共振，別的都和普通人差不多，就是杏仁體，大腦的恐懼情緒中樞，要受到比別人強得多的刺激，才會活躍起來。所以吧，面對別個覺得恐懼的危險時，他卻能夠保持冷靜，文言又叫“賊大膽”，嗯哼。

這種先天的決定性條件，加上父親的決定性帶領，就讓他養成了，專注於攀岩的愛好，不僅對色不太感興趣，對吃也完全不挑剔。征服了其他險峰後，他更是一門心思，別無選擇地想要，沿着那條木有備選，唯一可能的路徑，攀上難度最高的酋長岩，創造一個世界第一。

照二元架構的說法，既然嵌入到了，如此之多既確定，又決定，還命定的因果鏈條中，幾乎處處封閉，一點都不開放，沒啥可供取捨的備選方案，這小伙好像就既不可能，也不應該，再有任何“想要怎樣就怎樣”的意志柿油了，並進一步讓他，追求現實柿油的任何努力，都變得不是幻覺，就是假設咧……

然而哈，你只要看一遍紀錄片，就會感同身受地發現，他不僅無可置疑地擁有，“想要”攀岩的隨意任性，而且這種自由意志還強大到了，哪怕面對死亡的風險，也剛愎自用，一意孤行的地步，完全不肯考慮，親友們真誠提供的，任何“本可以不這樣子做”的開放性機會。

也因此，他歷經千難萬險，從心所欲地登頂成功時，享受到的那種，儘管表面看波瀾不驚，實際上波瀾壯闊的自由體驗，連同我們這些坐在沙發上，死盯着屏幕的旁觀者，幾乎同步的手心冒汗，就是任何胡說八道，信口雌黃的二元架構，都沒法一筆勾銷的了。

更重要的是，在這樣子追求自由的過程中，這小伙居然還無視，二元架構的謬種流傳，將自主責任自覺嵌入到了，如此之多既確定，又決定，還命定的因果鏈條中，尤其慎重地考慮到，自己萬一失手，會給親朋好友帶來的巨大影響，並採取了儘可能全面的措施，努力防止負面後果的不幸發生。

換個方式說哦，單靠平實的日常經驗，他已經素樸地意識到了，要是攀登過程中，哪陣山風突然吹過來，或者自己一個不小心，跌落懸崖，粉身碎骨了，那也只有堅持這樣子做的自己，才能承擔這樣子的嚴重後果，而沒有任何理由，將責任歸咎到，如此之多既確定，又決定，還命定的因果鏈條，或者自己不小心，以及山風吹過來，這樣子的隨機偶然那裡……

原因不複雜吔：無論有多少既確定，又決定，還命定的因果鏈條，發揮着間接的權重效應，也無論山風吹過來，或者自己不小心，以怎樣難以預測的不確定方式，產生了直接的致命影響，都取消不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正是這小伙自己，意志堅定地一心想要，攀登這座最危險的酋長岩……

照這樣子推呢，人生在世，不管什麼樣，既確定，又決定，還命定的因果鏈條，連同什麼樣，難以預測不確定的隨機偶然，在什麼樣的價值領域，攜手起到了，什麼樣的糾結作用，基於自由意志，展開自由追求的主體之人，都木有任何理由，一筆勾銷自己，對行為的後果，理應承擔的自主責任，不是？

說點超綱的喲：淺人在實然層面，這樣子反覆強調，從自由意志出發，直到自主責任的人性邏輯，有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親歷了，幾十年的種種現狀後，深深感悟到了，尤其對儒人來說，自作自受的三號元理，重要得不要不要滴，拎不清的話，要麼理論上講不通，要麼實踐中觸霉頭，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