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平随笔|求知爱智4. “科学”在于“非认知价值中立” |
送交者: luis 2024年01月17日15:50:39 于 [教育学术] 发送悄悄话 |
刘清平随笔|求知爱智4. “科学”在于“非认知价值中立”
2篇引用老亚的那段话,里面“知识”和“科学”的原文,其实是同一个古希腊词,“episteme”及其变体;而拉丁文的“scientia”,以及英文的“science”等,则是对这个词的译读。
考虑到术语的这种演变,我们似乎就有理由,从两类不同需要分离的视角,给“科学”下个严格的定义了:“人们纯粹基于求知欲,采取对非认知价值保持中立的态度,形成的知识体系。”
相比之下哈,当前流行的那些“科学”定义,包括但不限于:“关于自然、社会和思维规律的知识体系”,“分门别类有条理的知识体系”,“以可验证的方式,做出解释和预测的知识体系”,“在复杂的社会努力中完成的知识体系”等等,好像都在需要的缺位中,忽视了一个要害的问题:如果说“科学”能够归结为,某种“知识体系”的话,人们为什么要在自己的生活里,建立这样子的知识体系呢?不管怎样,它总不会如同形而上学青睐的,上帝存在、灵魂不朽、柿油意志等等那样子,无因自生地凭空掉下来吧,不是?
这样子看,倒是老亚那段话,早已从好奇心的动机视角出发,远比两千年来,那些个稀里糊涂,脑瓜发昏的后继者们,更准确地揭示了,科学之为科学的本质:我们追求知识,不是为了其他好处,只是为了获得知识,摆脱无知困惑。
尽管这个说法仅仅解释了,“科学”作为“知识”的源头,木有澄清为啥还有个“体系”的问题,可暂且撇开对后者,老亚也点到为止过不谈,单单这一点解释,已经足以回答科学之根的问题咧:人生之所以“需要”科学,头号原因在于,只有为知识而知识的科学,才能探究事实的真相,弥补知识的缺失,解开无知的困惑,满足好奇的欲求,实现认知的自由。
当然咯,那些个后继者里面,至少有一位,头脑比较清醒,就是一百年前,德国的马克斯·韦伯。他的主业是社会学,但哲学方面也颇有建树,其中最大的一棵嘛,俺老汉窃以为,就是把“科学”定位于,所谓的“价值中立”了。
韦伯有个著名的讲演:“Wissenshaft als Beruf”,或许太有名了,吸引了许多人翻译,结果无论中英文,既有人译成了:“以科学为业”,又有人译成了:“以学术为业”,于是乎让人有点拎不清,老爷子到底想以哪个为业。
尽管这个德文词本身,语义就有点杂,尽管韦伯在一些地方,也的确把“科学”与“学术”搞混了,但这事儿好像还是要怪,某些更著名的翻译家:他们虽然轻易就能看懂德语,却居然没看懂,韦伯用德语说得蛮清楚的东西。遗憾。
举个例,讲演里有段话,明确指认了,科学的“价值中立”特征:科学家应当“保持理智上的诚实整一,清晰认识到下面的差异:确认事实、数学或逻辑状态、文化价值的内在结构,是一回事;回答文化及其内容,有什么价值,人们在文化共同体,以及政治社团中,应当如何作为,是另一回事。……科学家一旦给出了价值评判,他对事实的充分理解,就宣告终结了。”
其实呢,韦伯的另一篇文章:《社会科学和经济科学的“价值无涉”意义》,干脆用了“Wertfreiheit”,几乎等于宣布:只有完全不涉及(免于)任何价值的知识,才算真正的科学。这说法连英译者,也觉得有点过头,所以改译成了“Ethical Neutrality(伦理中立)”,虽然超出了译者的职权,有那么一丁点僭越,却明显要比“价值无涉”的武断,切合科学的真相。
此话怎么讲呢?还是用韦伯自己的话,打他自己的脸哦:人文社会科学打算确认的,“文化价值的内在结构”,本身就在“价值”中吔,想要“无涉”,恐怕门都木有。就算只考虑自然科学,人的需要所及的那些自然物,山川树木,花鸟虫鱼等等,又怎么可能真正做到,严格意思上的价值无涉呀,嗯哼。
这样子瞅,我们好像就只能改用,韦伯自己也用过的,“价值中立”概念了:任何科学研究,都不可能完全不涉及,有关价值的问题,但在处理它们的时候,却应当抱着对其中的“价值”因素,漠不关心、无动于衷的“中立”态度,不对这些价值做出评判、提出诉求,是谓“价值中立”。
不过呢,“价值中立”的说法,尽管比“价值无涉”确切,可还是有个窟窿,照样用韦伯自己的话,捅它一捅:要是如同他紧接着讨论的,“诸神之战”那样子,“真”与“善”“美”“神性”这些价值之间,存在严峻的张力冲突,并且“真”这种价值,只能归属于“科学”的话,将“科学”泛泛地定位于“价值中立”,照旧说不过去。无论如何,基于求知欲的科学,怎么可能对“真”这种认知价值,也抱有无动于衷、漠不关心的中立态度哇?
事实上,韦伯自己有一次也指出:“科学与神性,两个价值领域的张力,消解不了”,把科学明确说成是,一个“价值领域”,却木有意识到,这样子讲,与他要求科学保持“价值中立”,逻辑上同样抵触:你怎么可能让一个“价值领域”,保持“价值中立”呀,不是?
趁机插上一嘴:当年俺老汉读到,“诸神之战”的说法,心里还是有点窃喜滴,因为它恰恰证明了,浅人有关利、美、善、信、真(排名不分先后哦),五大领域的分类,单单漏掉了,那个韦伯觉得不够“超越”,因而 “价值”不大,其实对科学研究的干扰,同样严重的“利”,嗯哼。
回到正题上来。正是看到了,这个不大的漏洞,俺老汉给出的“科学”定义里,才特别强调了:“对非认知价值保持中立”。换个方式说哦,科学的“价值中立”,并不是说:科学对“真”的“认知价值”,也保持中立,而只是说:科学对“善”“利”“信”“美”这些“非认知价值”,才保持中立。
温馨警示一句:只要别忘了,浅人的这一丢丢原创,行文方便起见,下面也会在不引起误解的情况下,对“非认知价值中立”这七个字,实行精兵简政,紧缩成短小精悍的“价值中立”;否则的话,实在发不出绩效津贴来咧。要命。
为什么韦伯木有意识到,自己的这棵最大哲学建树,有这么个不严密的窟窿,结果给俺老汉留下了,一丁点原创的空间呀?原因不复杂:他老兄也被西哲带沟里了,只关注科学知识本身,却在需要的缺位中,忘掉了科学研究的动机源头,尤其是竟然忘掉了,老亚这位重量级人物,当年在《形而上学》的代表作里,哼哼教诲的两类不同需要,以及彼此间的决绝分离。
事情很清楚:首先呢,只要像老亚那样子,引进了好奇心,科学自身的“真”价值,立马就涌现出来啦:如同《人性逻辑》6篇所说,真自身其实是指,“认知符合事实”的属性;但由于它同时还构成了,求知欲的对象,所以又是认知领域的好价值,能与其他领域的另外四种好价值:利、美、善、信,并肩而立,不仅经常形成“诸神之战”,而且不时也有“好好与共”,不是?
其次呢,只要再像老亚那样子,引进了非认知需要后,又用“追求知识不是为了其他好处,只是为了获得知识”的金句,彰显两类不同需要的决绝分离,我们还能看出:科学既非出污泥而不染的“价值无涉”,又非一棍子全打死的“价值中立”,而是仅仅对,道德、实利、信仰、炫美,这些个非认知价值,保持既不评判、也不诉求的麻木态度,唯独对自己意欲的“真”价值,一往情深,从来不搞断舍离,嗯哼。
所以哟,由此再现了,人性逻辑的原点执着:无论认知中,还是实践上,面对人生在世的任何事情,只要抓住了“需要—想要—意志”,这个动机源头,差不多就等于,完成了任务的一半,剩下的一半,再顺着藤摸下去,不过是些湿湿碎啦。
事实上,后面还将解释,科学是“关于规律的”“有条理的”“可验证的”等说法,乃至作为“知识体系”的统一归类,一旦离开了,基于两类需要分离的价值中立,这个要害中的要害,或者是片面滴,或者是误导滴,或者是模糊笼统滴,或者是无从说明滴,或者是这些毛病,兼而有之滴……
纠正个乌龙球:当初“赛先生”刚舶过来的时候,曾在尚未爆棚的文化自信中,被中国化成了“格致学”。其实呢,一旦澄清了宋明儒学,“格竹子”的一根筋道德目的,这种东方式的“穷理致知”,与西方式“为知识而知识”的深度差异,就暴露自身咧:它缺少的关键因素,正是韦伯的英译者,特别强调的“Ethical Neutrality(伦理中立)”。也因此,硬把“格致”等于“科学”,恰恰属于掺杂了非认知需要,价值不中立,扭曲了真相的牵强附会,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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