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訪廣島【99】 |
送交者: 良邑 2024年05月28日10:43:15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
再訪廣島
【德】麥考·帕默 著 郎倫友 譯
第十三章 第四節
13.4 審查與宣傳
在1.4.4一節,我們看到了澳大利亞記者威爾弗雷德·伯切特,他在轟炸過後四個星期從廣島發出了報道。1983年回憶這段往事的時候,伯切特生動地描述了他為了進入這座城市,然後為了把他的報導轉送到報社編輯部而不得不採取的狡猾的招法;美國軍方竭力阻撓他的每一步行動。【162】正如前面提到的,他在那個城市的觀測結果清楚表明,芥子氣仍然存在。 不過伯切特在《每日快報》發表的新聞報道在這一時期仍然是一個罕見的例外。當日本同盟通訊社在9月中旬向全球發布了一份關於廣島和長崎現實情況的廣播稿時,立即遭到了停業一天的制裁。不久以後,同盟通訊社被永久禁止對日本境外廣播。莫妮卡·布拉在她的關於美國戰後在日本的審查制度一書中,記述了同盟通訊社社長和其他幾位日本媒體高管是如何在麥克阿瑟的命令下被傳喚並受到訓斥的:【306,第39頁】
在第二天召開的一次會議上,日本新聞界人士被告知,最高司令官對他們執行[審查]命令的方式不滿意。“新聞自由對最高司令官來講是非常寶貴的,這是盟國為之奮鬥的自由之一。”民事審查官對他們講。
布拉指出,美國的審查制度的目標之一是:【306,第145頁】
------在日本周圍劃定一個圈,利用這個圈,不能有未經授權的消息泄露,不論是流向日本的,還是從日本流出的。從這個角度看,日本是一個與世界上大多數國家隔絕的國土,在很大程度上也包括美國的盟友。
她還堅持認為,壓制有關原子彈轟炸影響方面的信息是促使採取如此嚴厲措施的一個關鍵性問題。為了支持她的觀點,她詳細地記述了針對特定書籍和新聞媒體的禁令,尤其是對原子彈受害者的醫學研究的審查格外嚴格。(另見11.1一節)
13.4.1 用審查制度把兩種不同的說法強加給兩種不同的聽眾
關於審查所有與“原子彈”有關內容的原因,布拉認為:【306,第133頁】
------最主要的是對美國聲譽的擔心。有個經常被提起的壓制理由是,這些材料給人的印象是,美國使用原子彈是不人道的或野蠻的。
這並不是事情的全部。如果真的是為了向全世界掩蓋轟炸的恐怖,赫西的《廣島》【7】一書不會早在1945年就出版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經常重印並廣泛銷售。另一部宣揚核恐怖的書《要還是不要一個世界:向公眾報告原子彈的意義》,【290】其中包括一個虛構的故事,描繪了由物理學家莫里森發動的對紐約市的核襲擊。(見13.5.2一節) 雖然上述兩部作品都沒有明確批評美國使用原子彈,但美國人的獨立思想當然能夠作出自己的道德判斷。阿爾佩羅維茨引用了《天主教世界》【299,第438頁】編輯詹姆斯·吉利斯神父的尖銳評論:
我們可以稱之為犯罪,“犯罪”一詞並不意味着罪惡,罪惡需要有罪惡感——美國政府所採取的行動無視我們的文明所賴以生存的每一種情感和每一種信念。
當批評的聲浪越來越大的時候,前戰爭部長亨利·史汀森以他的名義進行了一次宣傳,試圖讓批評的人閉嘴。【299】(腳註17) 因此我們可以推斷,審查制度並不是為了保護美國人民的情感或其政府的聲譽。(腳註18)要壓制的不是美國人民在這件事情上的感情,而是他們對事實的理解。像伯切特這樣的信息,如果得到自主的證實和正確的分析,就會打破官方的說法。相反,正如圍繞着德塞維斯基發表的第一手觀測結果產生的懷疑和騷動所表明的那樣,(見1.1一節)美國人民對“原子彈”的效應被灌輸了漫畫式的、誇張的誤導。 雖然在美國和廣大海外,遭“原子彈轟炸”的城市中有毒氣存在的事實可能會被掩蓋,但在兩個城市本身,這樣做顯然是行不通的。因為很多倖存者和救援人員很可能都親身體驗到了這種影響,於是當局選擇“解釋”而不是否認有毒氣體的存在。在日本聽到的說法似乎只能粗略地從零星的信息中收集到。
13.4.2 “原子彈氣”
在1.4.4一節,我們介紹了幾位目擊者,我們把他們的證言理解為使用毒氣的證據。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將所感知的毒氣與原子彈或它的輻射聯繫起來。這裡再摘錄一些相關內容:
都築正男醫生:------其中有一部分[氣體]可能來自向空中釋放的放射性所產生的電解質。------目前我們還不知道它[炸彈]是否有意設計的用來施放有毒氣體之類的東西。 威爾弗雷德·伯切特:他們認為,這種氣味是被裂變的鈾原子釋放的放射性浸透的土地仍然散發着的有毒氣體產生的。 伊藤弘一:------原子彈落下後,我們吸到了這些氣體。
這裡所列的例證可以從長田新所收集的學生的證言中得到擴展:【14】
和田登紀子:但是當原子彈落下後,爺爺吸入了有毒氣體,他得病了,去了醫院。之後不久的一天夜裡,他去世了,我們為他舉行了葬禮。 兼國里美:8月6日,在炸彈落下時,爸爸媽媽住在柳町。房子倒塌了,他們被困住了,還吸入了有毒氣體。 小島純也:原子彈轟炸的時候我五歲。當時爸爸在辦公室里。我猜他是吸入了有毒氣體,------不久就去世了。 桑原洋子:就在這時,我被強烈的閃光刺瞎了眼睛,空氣中瀰漫着的黃煙好像是毒氣。 和田義明:我媽媽------吸入了原子彈的毒氣。這就是她的身體這麼壞的原因。
在長田這本書的英文版前言中,譯者副島洋一對上述引文進行了評論:【14,第ix頁】
讀者大都可以注意到,兒童們在敘述中提到了吸入“毒氣”,因為在1951年,這是對輻射影響的一般的理解水平。
可以合理地假設,學齡兒童的理解能力確實有限。然而在這裡,他們每一個人都在原子彈到毒氣之間畫了一條直線的實話實說表現也是引人注意的。的確,這表明孩子們實際上不過是在重複他們聽說的事情。 然而,儘管如此——都築醫生勇敢但卻毫無成效的努力從輻射中提取出毒氣當然不能歸咎於教育程度低。這也不能解釋下面的科學災難:【152,第464頁】
都築(1951)將原子彈的傷害分為燒傷、創傷和輻射傷害。梶野野和波多野(1953)------另外又提出了第四種類型:原子彈氣傷害,他們將其歸因於殘餘放射性的影響。
在最後這個解釋中,兩位醫學學者公然把毒氣和殘餘放射性混為一談。如果沒有外界的促使,他們可能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總起來講,這些例證清楚地表明,戰後,包括科學界在內的日本民眾被迫接受了這樣一種說法,即原子彈或殘餘的放射性以某種方式產生了有毒氣體——“原子彈氣”。 因此,綜上所述,我們認為審查制度有助於把日本國內的人與國外的人分離開,這樣每個人都可以接受到為自己量身定做的宣傳。在日本之外的人民得到的是即將到來的大規模的毀滅和迫在眉睫的全球核戰爭的說法,這明顯是為了迫使他們接受一個全新的、仁慈的世界政府,只有這個政府才能將人類從自我毀滅中拯救出來。(見14.3一節)在轟炸現場附近的日本人則被灌輸了“原子彈氣”的概念,以便對他們隱瞞他們所目睹的事情的真實含義,從而維持和鞏固了“原子彈”的恐怖說法。
【腳註】
17:該文1947年發表於《哈珀雜誌》,(並在參考文獻【286】的第91頁轉載)結果大大加深了人們一直普遍認為的原子彈加快了戰爭的結束,從而挽救了無數美國人的生命的神話。阿爾佩羅維茨的著作【299】明確地駁斥了這個神話。
18:當然關於日本國內的審查制度,壓制對美國野蠻行徑的看法是既定目的,這似乎更有說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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