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版https://cpri.tripod.com/2024/academia-sinica3.pdf

2024年9月3日-10月7日，我再次踏入中國，在上海、重慶、廣安、西安、北京旅行、考察，主要關注對academia Sinica/學術中國的方法論的可行性。

【上海】3日下午到達上海，我已經放棄去華東師大聯繫學術中國的幻想[1]，直接去體會中國對外開放的標本-南京路步行街和外灘的夜景。4日凌晨，我叫上出租車直達東方明珠電視塔下，在江邊特別是海洋水族館附近散步。1995年，我利用在日本MIC株式會社任職的機會來上海在正在建設的東方明珠電視塔附近調查建設上海水族館的可行性[2]的機會，接觸政府有關方面，探索回華東師大任教的可行性，得出“時機尚不成熟”的結論，回日本後聯繫赴美，11月初飛赴University of Wisconsin-Madison在政治學系擔任Research Fellow。

【綦江】4日-29日我在重慶綦江期間，讀到家父的同學王國祥著《首探南平僚》[3]。“僚”在史籍上也寫成“獠”等，是壯語、布衣語發音raeuz(意為“我們”)的漢譯詞，在《太平御覽》一書中註明：“獠音老。”《首探南平僚》“第五章 譯註古籍中與南平僚相關的僚語”正確地指出：“用漢字摹寫僚語，我們叫漢記詞。由於僚語與漢語音位參差，各有缺失；又由於記錄者都是用聲音相近的漢字記音，記錄者籍貫不同，所采漢語方言各異，他們在選用漢字摹音時與本音差別甚大，所以摹寫的僚語語音不可能準確，有的還缺漏，至多做到大致相近。...由於古今語音的變化，古籍上的一些僚語摹音，現今在壯泰語族中已經找不到對應的語音了”（93頁）。

實際上，“漢記詞”不僅只用於摹寫僚語，所有記述非漢文明的名詞和抽象概念幾乎都是“漢記詞”，符合上述描寫的“不準確”、不正確、混亂、誤導、繁雜等特徵。明朝陳第：“時有古今，地有南北，字有更革，音有轉移，亦勢所必至。”“一郡之內，聲有不同，系乎地者也；百年之中，語有遞傳，系乎時者也。”“到了元朝以後，語音變得更厲害了”[4]。此處“僚”、“獠”的發音被注為“老”，也只是一種“漢記詞”發音，因時代地點而異，即使統一以現在的發音[lao]為準，但應該避免用任何（隨時代、地點變音的）漢字，而以漢音元素詞母ㄌㄠ表示。考慮到連專門造字“佛”的發音都從原初的[bu(d)]/ ㄅㄨ（ㄉ）變為[fo]/ ㄈㄛ，南平僚的“僚”、“獠”發音依照目前廣大的讀者和字典、電腦的認知，發音為[liao] /ㄌㄧㄠ可能更合適。

此外，“越-僚語有詞頭，古人稱“發音語”。詞頭有音無義。古代“發音語”有句、於、哀、阿等等”[5]，都可以、也應該用漢音元素詞母表示。《首探南平僚》中有不少作者調查發掘的綦江話發音的詞彙，很顯然應該改用漢音元素詞母才能正確、準確地書寫表示。

我進而在綦江圖書館讀到《僚學研究》第一、二輯[6]，產生了譯註相關名詞後投稿的念頭，希望用漢音元素詞母表述有關僚人的詞彙，藉此把漢音元素書寫系統介紹到現行中國的漢語書寫中。順便提一句：我離開中國太久，完全不知道**“學”的意義如何對應詞源為λόγος/logos/ㄌㄛㄍㄛㄙ/理性/真理的學科，如Sociology/社會學、Psychology/心理學、Physiology/生理學、Philology/文獻學，等學科中的“學”的含義。

我專門訪問了《僚學研究》共同主編任館長的綦江博物館，參觀了僚人文化主題展館 ——綦江博物館僚人文化博物館[7]。其中有顯著的“南平僚文字碑”，“泰國史學界泰斗”稱其可能是古泰文，陪同的館員告訴說泰國政府高價懸賞可以解讀此碑文的專家。我已經研究了世界上幾乎所有的重要的書寫系統並研製了對應的漢音元素的轉寫方案，如果有必要，也可以研製泰文的漢音元素轉寫方案，漢音元素詞母也提供了解讀碑上的僚文文字的書寫發音的工具。

今年九月重慶的天氣異常持續高溫，館長不在館裡辦公，可能在高山上避暑。我留下漢音元素範例11《漢文明及周邊群族的書寫系統》（其中有中國境內的重要的少數民族語言的書寫系統轉寫和創製嘗試）和電話號碼離去，不久接到館長的回電，約好過幾天他回到綦江後再見面。可惜我離開綦江前沒有再接到他的電話聯繫。

綦江博物館屬於三峽博物館，我在“亞洲紀行-4：釣魚城之戰的歷史注釋”（2023年12月17日）、“亞洲紀行-9：Marine Francaise/法國水師兵營”（2023年12月28日）等文中提到由三峽博物館統一主導重慶或西南的歷史文化開拓的構想，把僚史、“一帶一路”等歷史文化、商務開發與東南亞高地Zomia/ㄗㄛㄇㄧㄚ的地理位置有機地連接起來[8]，但這些都離不開既有漢語書寫系統的改革，必須導入漢音元素詞母。重慶作為中國的直轄市，應該有分享、分擔北京、上海的地位、功能的勇氣和眼光[9]，在人文社科學術領域需要奮起直追，而較快的手段是設立具有國際視野的獨立的think tank/智庫。在抗戰期間來到首都重慶指揮聯軍作戰的美軍最高將領Joseph Stilwell/ㄙㄊㄧㄦㄨㄟㄦ史迪威四星將軍是一個連接中美日的橋梁[10]，除了“史迪威博物館”的紀念性展示外，應該把既有的史迪威研究中心改革為（或者重新設立）國際性民間的智庫，獨立地研究中美日政策，幫助提升重慶的國際性地位。

我在中國期間，儘量去圖書館和書店，隨意翻閱了一些學術書籍，得到一些學術中國的印象。如孫文杰箋證的（清）和瑛著《西藏賦》（人民日報出版社，2018年），箋證者的意圖和結論“當前，美國漢學界有所謂“新清史學派”，完全否認漢文化因素在清代多民族帝國建構中，特別是在統一和經營西域/新疆中的作用。蒙古族文人和瑛其人其文以及《西藏賦》中蘊含的治邊理念，將是對這種觀點荒謬性的有力揭示”（193頁）說明漢語世界沒有真正理解所謂的“新清史學派”，只在內容上引起誤解和混亂，但“新清史學派”在清史研究方法論上完全沒有新意。清史的研究需要不可缺少的漢字資料的書寫表示的方法論革新，只有 “Manchu/滿洲文明譯註的方法論基礎”[11]提示出來。又如，任犀然《元曲三百首》（中國和平出版社出版，2006年）和方齡貴《元明戲曲中的蒙古語》（雲南人民出版社、雲南大學出版社，2014年）都強調“元曲是一個多元文化的產物，匯聚了漢、蒙古、契丹、女真等多民族及外來文化的精粹”，對教者、讀者最大的困難是Монгол/Mongol/ㄇㄛㄣㄍㄛㄦ/蒙古語的漢記詞的理解，也只能用漢音元素詞母才能準確、正確、簡潔地表述出來[12]。

【廣安】我在《Anarchism/ㄚㄋㄚ-ㄎㄧㄙㄇ/安那祺主義文庫》等對Marx/ㄇㄚㄦㄎㄙ、Lenin/ㄌㄟㄋㄧㄣ、Trotsky/ㄊㄌㄛㄔㄎㄧ、Stalin/ㄙㄊㄚㄌㄧㄣ、毛主席等國際社會主義運動的領袖人物的思想理論都深入地思考批判過，但對“同時代”的Deng the Great/鄧大人卻沒有系統地思考過，只記得在運動的高潮時期，夢到與鄧對談，他說事態很複雜、不是“非白即黑”那樣簡單、希望我全面看待他在歷史上的作用。10月1日這個獨特的日子，我乘車來到廣安，直奔最熱鬧的思源廣場，見到現實宣示的“改革開放總設計師”的由“問鼎中原”（皇權）之鼎保駕的“實事求是”、“解放思想”、“發展才是硬道理”、“南巡講話”的設想藍圖。“鄧小平圖書館”（廣安市圖書館）就在廣場邊，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晚上的燈光表演吸引了不少觀眾。完後我沿着大道步行到嶄新的市政府大樓繼續思考，想起小學/初中時到綦江來討飯的廣安農民們。

次日，我在開門之前一小時趕到鄧小平故里，開門後走馬觀花地掠過陳列室和故居。鄧家的故居（他很早離開出生地就沒有回來過）不如綦江的王良（30歲戰死的紅4軍軍長）家的故居氣派。

要全面地評價鄧的歷史地位，為時尚早。

【西安】10月3日，朋友陪伴我訪問西安郊外的老子講道樓觀台和宗聖宮遺址。老子是否確實在此講道似乎並不重要，但5千言的“道德經”確實廣為傳頌。宗聖宮遺址前的廣場上唐朝開國皇帝李淵率領百官向老子朝拜，表明老子思想的實用價值，但與作為漢文明古典文獻中最接近哲學性質的“道德經”的內容有違。漢文明的皇帝們推崇“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儒教，也有人善於舞文弄墨，並不關注自然與社會秩序的logos/ㄌㄛㄍㄛㄙ/理性/真理與個體的liberty/自由。

老子是漢文明自身產生的理性傳統或哲學的創始人，不過，還需要創新性的注釋和大量方向性擴張寫作（莊子是一個好例）。較不為人注意的是老子作為一個librarian/圖書館員或scribe/書記員而不是一個壟斷知識的priest/祭司對漢字書寫和思維的深入持久的影響。“道德經”的用語概念和句法邏輯等取代了遠古漢語，成為古代漢語的一種標本。

【北京】10月5日我重返80-85年期間學習加速器物理的清華校園。我在這裡最大的收穫是受到Spinoza/ㄙㄆㄧㄋㄛㄗㄚ/斯賓諾莎（特別是他的《倫理學》）、Kant/ㄎㄢㄊ/康德（很多漢譯的內容當時沒有讀懂）等啟蒙思想家們的洗禮，確立了加入他們的行列的人生志向[13]。我見到主持Schwarzman/ㄒㄨㄛ-ㄗㄇㄢ College/蘇世民書院的同學，聯繫上35年來沒見面的主持日本研究中心的“先輩”（日語“師兄”之意），回憶起從事日本學習研究的10年歲月。

我86年到大阪大學後主辦留日學生刊物《雁鳴》，發行600份。87年中國的“自由化”事件後，主持留日學生思想意識調查，在《雁鳴》上發表後為港台媒體《爭鳴》《中央日報》等引載，在政治局會議上被時任總理稱為“中日關係正常化之後最大的政治事件”，失去保管自己護照的權利，由領館代為保存。此後我一直受到the Creator/God/ㄍㄚㄉ（ㄙㄆㄧㄋㄛㄗㄚ的ㄍㄚㄉ）的blessing/恩惠，深入參與中日關係當代史的實踐，被時任教委主任、駐日公使等與日本文部省、法務省、國家公共安全委員會以及地方警察等密謀合作趕出學術界和日本，失去婚姻等基本人權甚至人身安全[14]，直到我1996年最終被收走護照而喪失PRC citizenship,像我的人生楷模ㄙㄆㄧㄋㄛㄗㄚ一樣獲得進入自由理性王國的資格，在中日關係當代史最黑暗的時期blessed to be a gadfly (modern Socrates/ㄙㄛㄎㄜㄌㄚㄊㄜㄙ/蘇格拉底)。同時，作為一個historian我每天記錄了這一段時期的動盪歷史，計劃以後寫出回顧反思，編輯出版。

絕大部分時間裡，我都沒有真正理解自己所經歷的時代和事件（包括深入身陷其中的運動）的意義。所幸借用歷史學社會學政治學人類學等不同視角的方法論，逐漸體會超越感性直觀的理性啟示，由此順應自然地接受非理性社會的表象和欣慰地祝福命運的安排。

【作為新旅途開始的結尾】

從社會學方法論的角度，我把旅途所見所聞作為難得的樣本，以人類學的（有色）眼光看待社會學的現象，由此抽象出空氣般瀰漫但鮮為人注目的政治學性的人際統治支配關係。一個社會的政治性瀰漫程度與liberty/集體性自由(不是個體的任性freedom)成反比，是未開化社會的一個標誌。例如，無法啟蒙的伊斯蘭社會就是廣義上政治控制瀰漫的社會，恐怕永遠不能進入modern society/近代社會。

我離開中國遊學日本美國近40年，按簡易的等比數列如8:4:2:1或1000：100：10：1的重要性，在漢音元素書寫系統-文明的創新（14冊），社會學思想與方法論-制度的創新（數冊），中日美比較-政策的創新（數冊），美國企業治理-證券交易法規的創新（3冊）領域獲得了獨特的經歷、經驗與教訓。雖然從事這些領域的事奉研究是基於個人的自由選擇，但達到如此的成就是ㄍㄚㄉ或天命的祝福與恩賜。

 [趙京，中日美比較政策研究所，2024年10月10日]

[1]“我一人進入校園，直奔過去的校辦樓。我敲開幾個辦公室的門，沒有一個年輕/中年人認識我過去（85-86年）的研究生導師，也不知道吳老師的信息，退休人員辦公室已經提前下班了。我來到過去的政教系樓（身後白樓，樓前的雕像還在），做最後的告別。我沒有帶任何漢音元素的範例書籍來，因為我沒有預期任何在華東師大遇到“知音”的驚喜，知道以後也不會再來了。”（趙京，亞洲紀行-11：台灣與長江流域，2024年5月18日）

[2] 我回日本後向公司提交可行性報告後，用漢語寫了一份簡介，發表在接任《民主中國》的月刊（東京）。

[3]雲南人民出版社,2022年。“百度百科”等網上介紹到：王國祥，筆名東方既曉，1937年生，重慶市綦江人，雲南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雲南省文史研究館館員。1959年畢業於雲南大學中文系，從1958年參加雲南民族民間文學西雙版納調查隊開始，數十年間在中國西南和中南半島諸國調查研究僚人遺蹟和壯佬傣泰族群，被稱為探尋南平僚“第一人”。他倡導創立僚學，為中國僚學研究中心名譽主任，主編《僚學研究》。他的《布朗族文學簡史》兩次獲大獎，被譽為布朗學的奠基人。他的《西雙版納雨林中的克木人》一書解開了“白頭人”的千古之謎。他是當代極具影響力的民間文藝學家、比較文學家、人類學家。本書從語言、考古、文獻、民俗四個方面，探尋南平僚的來源、分布、演變。在全書的精細考證中，科學地探尋了南平僚在中國歷史上突然閃現，又突然“消失”的不解之謎，以嚴謹的考證、求實的論述，確定南平僚是自然而然地在相互依存、相互學習、相互交融中融入中華民族共同體。這是民族史研究創造性的學術突破，更是一個具有社會價值的理論創新。

[4]引用羅常培《中國人與中國文 語言與文化》，新星出版社，2015年，196&198頁;原載《國文月刊》第14期，1942年，副題“恬庵說音之三”。

[5] 王國祥著《首探南平僚》，雲南人民出版社,2022年。“第五章 譯註古籍中與南平僚相關的僚語”9４頁。

[6]周鈴、王國祥主編，中國廣播影視出版社，2017年。

[7] https://www.cqqj.gov.cn/bm/qwhlyw/zwxx_58523/dt_58524/202106/t20210601_9350852.html　

[8]趙京：當代人類學力作揭示的山地東南亞的安那祺史觀，2011年8月8日。

[9]天津沒有直轄市的地理優勢，也沒有繼續保持直轄市地位的必要性。

[10] 2023年8月29日，國家主席習近平覆信美國史迪威將軍外孫約翰·伊斯特布魯克，“感謝伊斯特布魯克在來信中分享史迪威將軍及史迪威家族幾代人同中國友好交往的故事，從史迪威家族身上，我感受到了美國人民對中國人民的友好情誼。史迪威將軍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對中國解放和進步事業給予了積極支持，對中美人民友好作出了積極貢獻。中國人民對此不會忘記。”“回望過去，中美兩國為抗擊日本法西斯、爭取世界和平並肩戰鬥；展望未來，中美兩國也完全可以相互成就、共同繁榮。中美關係的基礎在民間，力量源泉在人民友好。兩國人民應該加強交流、增進理解、擴大合作，為兩國關係發展不斷注入新動力。”https://www.gov.cn/yaowen/liebiao/202308/content_6901102.htm

[11]趙京，2202年11月11日第一稿，2024年1月31日第二稿。

[12] 趙京，Монгол/Mongol/ㄇㄛㄣㄍㄛㄦ/蒙古帝國史譯註，2021年8月18日。

[13] 自己的寫作水準是列入《漢譯世界學術名著叢書》。

[14]1992年我在“慶祝日中關係正常化20周年”會議上詢問被盜竊的捐款，被靠出賣留日學生而獲取神戶大學法學副教授職位的Judah/ㄧㄨㄉㄚ/猶大毆打致傷2周。國家公共安全委員會和東京警視廳接到我的報案後與我在現場拍照調查了幾個小時，向我保證日本是個“法治國家”。但兩周傷愈後，我回到報案的警察署查詢，被告知沒有我報案的記錄！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公開（前身是秘密警察“特高課”的）國家公共安全委員會的“國家安全”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