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平隨筆|劉派正經42. 子虛烏有的“商品拜物教”

1卷1篇1章2節的開頭，《資本論》這樣子總結了，1節闡發的，作為全書立論基礎的，那個原創性見解：“起初我們看到，商品是一種二重的東西，亦即使用價值與交換價值。後來表明，勞動就它表現為價值而論，也不再具有，它作為使用價值的創造者，具有的那些特徵。商品中包含的，勞動的這種二重性，是首先由我，批判地證明了的。這一點是理解政治經濟學的樞紐。”

儘管通體充滿了自信，可前面的分析業已表明，資剝論在這問題上的原創處，毋寧說完全在於，訴諸視相異為相反的排他方式，把商品以及勞動的二重性，統統割裂成了，互不相干的二元架構，尤其體現在，下面的命題中：“商品交換關係的明顯特點，正在於抽去，商品的使用價值。……作為交換價值，商品只能有量的差別，因而並不包含，任何一個使用價值的原子。”

本來麼，老馬並非不了解，使用價值與交換價值的戀戀不捨。除了他親自給出的定義外，1節末有段話，說得更到位了：“一個物可以是使用價值，但不是價值。在這個物不是，由於勞動而對人有用的情況下，就是這樣子，如空氣，處女地，天然草地，野生林等。”這裡就明白承認：一個東西，哪怕木有受到，生產勞動的質料改造，也會單單由於，能夠滿足需要的緣故，潛在地對人具有使用價值，不是？

接下來還有言：“一個物可以有用，而且是人類勞動產品，但不是商品。誰用自己的產品，滿足自己的需要，他生產的就只是使用價值，不是商品。要生產商品，他不僅要生產使用價值，而且要為別個，生產使用價值，亦即生產社會的使用價值。”恩格斯還在此，專門補了一句：“不只是單純為別個。……要成為商品，產品還必須通過交換，轉到把它當作，使用價值使用的人手裡。”

資剝論繼續曰：“最後哈，沒有一個物可以是價值，而不是使用物品。如果物沒有用，那其中包含的勞動，也就沒有用，不能算勞動，因此不形成價值。”除了“沒有用的勞動，不算真勞動”的說法，很接近於“不反專制的儒家，不算真儒家”的說法，從而攜手流露了，拿應然當實然的共同毛病外，整段文本同樣承認了，使用價值與交換價值之間，存在密不可分的關聯，嗯哼。

可是哈，進入2節的，“勞動二重性”語境後，資剝論就又撿起了，二元排他架構，重複這樣子的立論：“如果把生產活動的特定性質撇開，從而把勞動的有用性質撇開，生產活動就只剩下了一點：它是人類勞動力的耗費。儘管縫和織是不同質的生產活動，但二者都是人的，腦、肌肉、神經、手等等的生產耗費……。商品價值體現的，是人類勞動本身，是一般人類勞動的耗費。”

也因此，當3節再從類似的視角，探討商品價值形式的演變時，會得出怎樣的奇怪見解，就可想而知啦。舉個例：照資剝論的說法，在40碼麻布=2件上衣，這種簡單、個別或偶然的價值形式中，由於作為使用價值的上衣，與麻布相對立時，充當了價值體，它的第一個特點，就是使用價值成為它的對立面，亦即商品價值的表現形式；第二個特點，就是具體勞動成為它的對立面，亦即抽象人類勞動的表現形式；第三個特點，則是私人勞動成為它的對立面，亦即直接社會形式的勞動。

儘管資剝論將這些見解，回溯到了亞里士多德那裡，可依然掩蓋不住一點：它們都是先把，單純相異的東西，說成是相反的對立面，然後再強調，兩個對立面的相互轉化。這樣子講，貌似灰常辯證，其實同樣恪守着，二元排他架構，並因此埋下了，號召一個對立面，把另一個對立面，一舉給搞掉的伏筆，包括但不限於：用價值搞掉使用價值，用抽象勞動搞掉具體勞動，用社會勞動搞掉私人勞動，用公有制搞掉私有制，用無產者搞掉有產者，等等……

所以毫不奇怪，接下來就有話：說“商品是使用價值與交換價值”，嚴格講不對，因為“商品是使用價值與‘價值’。……潛藏在商品中的，使用價值與價值的內部對立，就通過外部對立，亦即通過兩個商品的關係，表現出來了，在這個關係中，價值要被表現的商品，只是直接當作使用價值，另一個表現價值的商品，只是直接當作交換價值。所以呢，一個商品的簡單價值形式，就是該商品中包含的，使用價值與價值之間對立的，簡單表現形式。”

進入擴大的價值形式後，情況一樣一樣滴：“商品價值與它藉以表現的，使用價值的特殊形式，木有關係。……不是交換調節了商品的價值量；恰恰相反，商品的價值量，調節了商品的交換比例。……每個商品的價值，作為與麻布等同的東西，現在不僅與它自身的使用價值有別，而且還與一切使用價值有別。”

曰得更直白些：由於二元架構的，抽象剝離效應，商品的交換價值，現在就不像1節開頭所講，取決於不同使用價值的交換比例，而僅僅取決於，與使用價值無關，單單由它們包含的，無差別的抽象勞動量，所決定的商品價值量了。

於是乎，本來是不同使用價值之間的，商品交換關係，便在這樣子的二元架構里，被轉換成了抽象人類勞動的，等量交換關係：你把你付出的，腦、肌肉、神經、手等等的，生產耗費交給我，我把我付出的，腦、肌肉、神經、手等等的，生產耗費交給你，咱倆因此就在，物以勞為貴的，等量勞動交換中，各得其所，皆大歡喜。唯一讓人納悶的是，咱倆各自得到的是啥，又為了神馬，我歡你喜？難道就是因為，咱倆成功地相互轉讓了，勞動過程中，你我同樣流了一身，同樣能拿玻璃杯，精準測出體積，方便等量交換的臭汗麼？待考。

不必待考的是，資剝論接着更自信地宣布，“商品拜物教”的貓膩，被自己這樣子一舉捅破咧：“乍一看，商品蠻簡單；可分析表明，它相當古怪，充滿了形而上學的微妙，和神學的怪誕。……商品形式和它藉以表現的，勞動產品的價值關係，……只是人們自己的一定社會關係，卻在人們面前採取了，物與物關係的虛幻形式……。

“勞動產品只是在交換中，取得了某種社會等同的價值對象性，並與它們感覺上，各不相同的使用對象性相分離。勞動產品分裂成了，有用物與價值物……。人們在交換中，使他們的各種產品，作為價值彼此相等，也就使他們的各種勞動，作為人類勞動彼此相等。他們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卻這樣子做了……。

“勞動產品的價值性質，只是通過勞動產品，作為價值量發生作用，才確定了下來。價值量不以交換者的意志，設想和活動為轉移，不斷變動着。……在私人勞動產品的，不斷變動的偶然交換中，生產這些產品的，社會必要勞動時間，作為起調節作用的自然規律，強制地為自己開闢道路，就像房屋倒在了人的頭上時，重力定律強制地，為自己開闢道路一個樣。”

這些充滿神學怪誕的文本，到底想表達怎樣的，形而上學微妙呀？說白了，禿羊禿神婆：通過商品價值形成的，蘊含在人類勞動彼此相等中的，人與人的交換關係，據說以物與物關係的虛幻形式，表現出來了，以致交換者只關心，如何通過交換，私人勞動的產品，從中謀取利潤，卻不懂抽象勞動量，決定商品價值量的奧秘，因而也拿不準，自己的私人勞動，能不能得到社會承認，順利地賣給消費者，結果不得不盲目服從，“不以交換者意志為轉移”的，“價值規律”的強制性支配，如同不得不盲目服從，重力定律的強制性支配一個樣。

有論者指出：資剝論只用過“價值規律”一詞，沒用過“勞動價值說”一詞。倘若真這樣子，裡面貌似大有深意，因為後來馬粉們，正是據此強調：由於私有制，將經營者隔開了，使他們沒法了解，社會的供求狀況，需要什麼和需要多少——借用益己經濟人的預設說：由於經營者，天性自私貪婪，只圖自個賺錢，不關注消費者想要神馬，從而讓商品生產，落入了無政府式的混亂，造成了市場失靈、經濟危機等後果，最終決定了，萬惡的資本主義社會，也會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亦即符合“客觀必然規律”地，被推翻和消滅……

此外吔，“桌子一旦作為商品出現，就成了個能感覺，而又超感覺的物”，“他們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卻這樣子做了”等說法，好像還能依稀讓人聯想起，“看不見的手”“自生自發秩序”等說法，倒仿佛市場交換中的商品，通體浸潤着，捉摸不透的神秘特徵，以致把大夥唬住了，紛紛將它當成了神來崇拜，不是？

然而呢，只要承認了，斯密闡釋的交換通義，不難發現一點：儘管的確存在，所謂的“拜金主義”，資剝論指認的“商品拜物教”，卻是個二元架構，生造出來的夢幻泡影，既否定了市場交換中，真實存在着，物與物的關係，以及人與物的關係，又在剝離了這兩種關係後，嚴重扭曲了，人與人的關係。

說穿了，“請給我以我想要的東西吧，你也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這個幾近對稱的命題里，不僅指認了，兩個商品之間，一丟丟都不虛幻的，物與物關係，而且也指認了，你我與使用價值之間的，人與物關係，同時更指認了，作為交換者的咱倆之間，自由、正義、平等、誠信、互益的，人與人關係。

然而呢，資剝論卻基於價值規律，在不斷魔幻轉型的二元架構中，通過撇開人與物的關係，一面將物與物的關係，說成虛幻的，一面將人與人的關係，歸結為看不見摸不着，還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等量勞動的交換關係，結果把某種壓根不存在的，“超感覺”神秘特徵，強加在了“能感覺”的商品身上，然後反過來指責，資本主義社會，憑空製造了一個，所謂的“商品拜物教”。

正因此，閣下要是打算依據，資剝論自詡的這個，“理解政治經濟學的樞紐”，將市場秩序的運行機制，如其所是地揭示出來，俺老漢只好懷着，樂見其成的態度，“呵呵”兩聲啦。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