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９：《戰爭與回憶》－－特萊西恩施塔特

《戰爭與回憶》有100個章節，在這個文化快餐時代絕對不是一本適於閱讀的書。我是因為已經起了一個頭，虎頭蛇尾對自己也說不過去，就堅持讀完了。自我感覺沒有赫爾曼·沃克的《凱恩艦譁變》和《戰爭風雲》好看，這可能是讀作者的第一本書時還有幾分新鮮感，再往下讀，描述手法相同，有關歷史的內容又已從其它書籍中得知，所以可讀性不高了。

看完《戰爭與回憶》，有兩點印象比較深刻，一是畫上的城市－－特萊西恩施塔特，另一點是美國向日本扔原子彈。

這兩點的內容截然不同，所以把這兩點分開寫。

對於中國人來說，有關納粹德國的奧斯威辛集中營里的事情知道的比較多，對“特萊西恩施塔特”這個名字可能比較陌生，一是這個外國名字太長，繞嘴，二是從這個名字上看不出任何意義。

特萊西恩施塔特（德語：Theresienstadt，捷克語：Terezín）位於捷克境內，是納粹用來集中波希米亞和摩拉維亞保護國的猶太人和來自德國和西歐的猶太名人、富人、才能特殊者和老人，很多猶太人從這裡再被送往其它集中營，然後遭到殺害。

到1943年底，外界人士日益了解到納粹集中營中發生的事情。德國人因而決定，允許國際紅十字會的一個調查委員會視察特萊西恩施塔特。德國人事先在特萊西恩施塔特為調查委員會設計了一條視察路線，然後在視察路線周圍做了一番布置，造了咖啡館、商店、銀行、廣場、花園，幼兒園和學校，還製作了一部宣傳影片，把特萊西恩施塔特描繪得美妙而舒適。1944年7月23日，委員會抵達特萊西恩施塔特。與委員會成員見面的猶太人事先已受到警告，知道該如何說話和行事。

小說是這樣描述的：

“這四位來賓跟着一長列柏林和布拉格來的納粹高級官員，按照時刻表順利地走過了拉姆安排的路線。他們的到來喚起了一個接一個十分迷人的景象——嫵媚的農場姑娘邊唱着歌，邊扛着草耙走向菜田，大堆大堆新鮮芳香的蔬菜在伙食鋪門口卸了下來，猶太人快樂地排隊等候購買，一個穿長袍的八十人合唱隊縱聲唱出一首激動人心的讚美歌，而正當來賓們到達運動場上時，一次足球射門博得了興高采烈的觀眾的熱烈歡呼。
醫院的外表和氣息全跟天堂里一樣清新，床單雪白，病人都舒適、愉快，對治療和伙食總讚不絕口來答覆提出的所有問題。不論來賓們走到哪兒——屠宰場、洗衣鋪、銀行、猶太人的行政部門、郵政局、知名人士居住的底層公寓、丹麥人的營房——他們總看到整潔明淨、豐衣足食的可喜景象。丹麥猶太人互相爭着向赫瓦斯和亨寧森保證，他們生活很好，受到了慷慨的待遇。
戶外的景象全那麼愉快！街上，裝飾古雅的招牌看起來非常美觀。衣着考究的猶太人在陽光下悠閒地散步，這是沒有幾個歐洲人在嚴峻的戰時條件下能夠做到的。咖啡館裡的文娛節目是第一流的。奶油糕點是美味可口的。至於咖啡，馮·塔登先生評論說，“比在柏林可以喝到的還要好！”
最後，幼兒園給人留下一個多麼美好的印象啊！負責的那個苗條、俏麗的猶太女郎，那位名作家的侄女兒，在工作中顯得那麼快樂，對於提出的問題總是那麼迅速地就作出肯定的答覆！顯而易見，他跟拉姆司令官和海因德爾督察的關係極其友好。這是這次訪問的一個騙人的尾聲：健康、美麗的孩子們盪鞦韆，滑滑梯，站成一圈跳舞，在池子裡潑水，乘坐旋轉木馬，他們在落日的餘暉里在遊樂場的青草上投下了滑稽、碩長的影子，他們的笑聲象輕音樂似的悅耳動聽。年輕美貌的保姆照管着孩子們，不過她們中沒有一個及得上那個穿藍綢衣裳的一半漂亮或一半高興。經司令官許可以後，柏林紅十字會的那個成員拍了一些照片，包括一張娜塔麗抱着她兒子的。她兒子是一個活潑淘氣的小娃娃，笑起來真叫人疼。羅塞爾先生心頭突然湧起了一陣好感，告訴她一定寄一張照片給她在美國的家屬。”

戰後，羅塞爾在法庭上作證，他當時就已經看出那些漂亮的景象都是假的，但他為了那些猶太人的安全而沒有揭穿那些假象，反而和許多猶太人約定下次再來時還會來看望他們，他想以此使得德國人不殺害這些猶太人。遺憾的是沒有下一次視察。不久納粹德國就土崩瓦解了。當時在特萊西恩施塔特的大多數猶太人被殺害了。

從此特萊西恩施塔特就成了弄虛做假的代名詞。

弄虛做假糊弄上級或者視察者之事從古至今到處都在發生。

隋煬帝登基後，從洛陽開鑿大運河到揚州。隋煬帝乘船南下遊玩時，當地官員為討隋煬帝歡心，安排年輕女子在運河堤上唱歌、採花，牧童坐在牛背上吹笛。

有清一代，皇上派欽差去山西查庫銀。欽差到了某縣，縣官陪欽差在銀庫里轉了一圈，欽差拿起幾個銀錠看看又放下了。欽差出了銀庫，什麼也沒說，縣官挺高興，認為沒事了。第二天，欽差讓人寫了一紙告示貼在大街上，寫的是銀庫里放着誰的銀子趕緊領走，三天過後不領就充官了。各銀莊的老闆爭先恐後地來領取自己的銀子。三天之後，銀庫空了，縣官也傻眼了。欽差下屬問欽差怎麼看出來的。欽差說：朝廷的庫銀形狀一樣，分量相同。這個銀庫里的銀子大小不一樣，銀錠底部還有銀莊的印記，所以肯定是借來充數的銀子。

1958年中央提出“超英趕美”，城裡大煉鋼鐵，把樹都砍了燒土高爐，把鍋都砸了去煉鐵，煉出一堆蜂窩鐵，什麼用都沒有。農村則大放“高產衛星”，“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

這是當時在福建省三明市將樂縣拍的一張照片。一畝地產20萬斤水稻！來算算這是什麼概念。一畝是666.7平方米，20萬斤是1,000噸，平均一平方米產1.5噸稻穀（別和我說那個20萬斤里還包含稻秸，稻秸是餵牛的。）稻穀的體積是一立方米約1.1噸，所以畝產20萬斤水稻的土地上僅稻穀就要堆積到1.3米高！照片裡的小伙子看上去像個莊稼漢，就沒動腦子想想這塊超高產田裡的水稻應該怎麼長。

據說朱鎔基當總理時去河南視察糧食儲存。當地糧站站長事先從四面八方借糧填充糧倉。朱總理看到糧倉充實，很高興，因為糧食上無法打印記，無法分辨糧食的正主是誰。

中國不乏這類事情，外國也不甘落後。

若干年前在印度尼西亞的首都雅加達開一個國際會議。雅加達的市容還說得過去，不過印尼的官員們擔心從機場到市內的高速公路兩旁的貧民區會給外國客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就在高速公路的兩邊豎起木板牆，在木板牆上畫了漂亮的城市圖案，遠看好似真正的城市，近看是很好看的圖畫，遠看近看都不傷大雅，還擋住了不想讓別人看見的貧民區。

北京奧運時當地政府也採用過這個好經驗－－用板牆擋住外國人的眼光。

進入21世紀了，這個方法還在被不斷地被使用。2016年的夏季奧運會在巴西的里約熱內盧舉行。里約熱內盧的貧民區骯髒混亂、犯罪頻發。政府無力治理貧民區，又不想因此影響里約熱內盧“天使之城”的形象，他們想出了一個好辦法：在機場到奧運場館的沿途建起圍牆，隔絕貧民區的景象。

一個國家、一個地區如果能夠允許參觀者任意往來而不刻意掩飾時，它就已經有了自信。

西歐、北美的國家基本上做到了這一點。警察不會把拍貧民區、髒亂差的照片的人抓起來。

中國的大陸地區什麼時候能不在意外國人的注意、不把貧窮、落後的地區保護起來以免無關的人看見？不知道。應該有這麼一天吧。任重而道遠。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