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因斯坦的悼詞 |
送交者: 佚名 2005年04月21日13:24:05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
在科學論文的最後,通常會有一大堆的引文索引,但這篇論文的結尾卻是光禿禿的。愛因斯坦沒有提及任何同行的工作,只感謝同樣默默無聞的專利審查員貝索的“熱忱幫助”。
對於愛因斯坦,貝索是個有點特殊的人物。儘管終其一生,貝索也許連半個物理學家都算不上,但在當時他卻是最理解愛因斯坦的人。全歐洲都找不到比貝索更好的“思想共振器”,愛因斯坦後來曾這麼評價。
1955年3月15日,貝索在日內瓦病逝。3月21日,愛因斯坦在給貝索親屬的弔唁信中,寫下了如下一段話:
現在,他又比我先行一步,離開了這個奇怪的世界。但這並不意味着什麼。對於我們篤信物理學的人來說,過去、現在和未來之間的區別只不過是一種幻覺而已,儘管這種幻覺有時還很頑固。
這是我所見到的最難以忘懷的悼詞之一,它是由兩種特殊的金屬熔合成的合金,一種是高貴的情感,另一種是幽邃的智力。它既包含着對友人的深厚感情,也包含着深刻的物理學思想。
此前一年,愛因斯坦曾與貝索在信中討論過“時間箭頭”的問題。愛因斯坦指出,在相對論與量子力學中,均不存在所謂的時間箭頭(在牛頓的經典力學中當然也不存在),亦即基本的物理方程式均不提供過去和未來的區別。這段悼詞應該是源於這次討論。
但這也是一位聆聽着死神腳步聲的老人為自己撰寫的悼詞:他的妻子和妹妹已經走了,他的終生摯友貝索也走了,現在該他了,既然過去和未來並無區別,生與死又何足道哉!
不到一個月,愛因斯坦的病情就惡化了。他拒絕了人為延長生命的手術建議,因為他要莊嚴地死去。4月18日,愛因斯坦在普林斯頓逝世。
我個人以為,愛因斯坦對死亡的感受可以與孔子媲美,至少可以與司馬遷筆下那位悲歌慷慨、唱着“太山壞乎!梁柱摧乎!哲人萎乎”的孔子媲美,儘管前者顯得內斂,後者則溢於言表。像愛因斯坦目睹着他的親友先他而去一樣,孔子也目睹着妻子、兒子以及他的心愛的學生顏淵、子路先他而去。顏淵死時,孔子曾發出著名的感嘆“天喪予”,大概可算作世界上最短的悼詞。
後來,我讀到了更多的關於時間的書,像什麼《時間簡史》、《時間之箭》之類,甚至還有海德格爾的《存在與時間》。似乎,我又多了一些關於時間的知識。
有一陣子,這段話不那麼使我感動了。我甚至以為,那不過是一位大物理學家的機智與幽默罷了。但不久我便發現,這是一種假象。我還發現,我所擁有的關於時間的知識其實都是多餘的,頂多也不過是一架維特根斯坦的梯子:一旦爬上屋頂,就必須把它抽掉。
這太奇怪了。正如愛因斯坦所說:這個奇怪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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