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沉思錄(28) |
送交者: 彭運生 2017年02月05日16:49:48 於 [教育學術] 發送悄悄話 |
文化沉思錄(28) 動畫片的主要觀眾是兒童。日本動畫片的特點是:劇中的成年人說的是兒童的語言;中國動畫片的特點是:劇中的兒童說的是成年人的語言。 中國文化缺少天真因素,也就是兒童精神。文化傳統上的缺失,再加上歷史悠久的應試教育制度,使得中國兒童成了世界上最不快樂的兒童。 陶淵明寫下了不朽的詩篇,蘇東坡讓陶淵明贏得了不朽的光榮。 蘇東坡極力推崇陶淵明,當是由於:陶淵明能夠毅然決然地從官場撤退,蘇東坡卻做不到;其次,陶淵明詩歌風格上的平淡到了極點,蘇東坡詩歌的風格從根本上是濃烈的。 平庸的人喜愛的是與自己相同的他人,卓越的人相反。
性與暴力是世俗文藝的兩個主題。性在中國的電影和電視劇中還不是無拘無束的,結果是:中國的電影和電視劇里加倍地充斥着暴力。愛因斯坦的質能方程式,表明質量和能量可以互相轉變,看來,性和暴力也可以相互轉變。文化大革命期間,性成了完全的禁忌,暴力也就達到了頂峰。
今天,中國那些現實題材的電視劇,其中的人物似乎都不會笑了。與此同時,中國人似乎也不會哭了。充斥畫面的是各種憤怒。
孔子有典型的詩人氣質——厭惡日常語言、渴望語言奇蹟,但孔子意識到,有比當詩人更緊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文化的繼往開來。孔子沒有成為一般意義上的詩人,卻無法忘記詩,結果是:孔子整理出今天我們見到的《詩經》,作為基本教材。
研究中國詩歌史,要多注意李白、蘇東坡這樣的天才詩人;研究中國文化史,要多注意杜甫、賈島這些苦吟詩人。 中國文化缺乏虔誠,唯有苦吟詩人們比較充分地表現出了虔誠。 “即事如已高,何必升華嵩”——能夠從平凡事物中看出高深的道理,為什麼一定要去攀登華山和嵩山?這是陶淵明的詩句。陶淵明不是有錢人,而且患有足疾,所以,遊覽遠方的名山是有困難的。 是種種困境造就了陶淵明那些不朽的田園詩。如果陶淵明既富有又身體健康,最偉大的山水詩大師大概就不會是唐代的王維了。
“杞人憂天”是一則寓言,說的是一個杞人老是擔心天會砸下來,因此而惶惶不可終日。 這個憂天的杞人讓我擔憂。我擔憂的是,如果這種“憂天”有遺傳性,過不了三、四代人,這個杞人的後裔,他們的兩隻耳朵就不會是長在腦袋的兩側,而是會長在頭頂上,就像兔子的耳朵。兔子的兩隻耳朵指向天空,是因為它的危險來自從天而降的鷹。
佛經里的釋迦牟尼預言:有朝一日,女孩子半歲的時候就可以生育。 釋迦牟尼當是觀察到了這樣的事實:富足人家的女孩子,因為營養充分,比貧窮人家的女孩子更早進入生育階段。 有意思的預言是事實基礎上的誇張。但這預言其實是詩,體現的是對幼女的迷戀。言外之音是:幼女有生育能力,就應該使之受孕,否則就是生育能力的浪費。
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卻沒有火燒紫禁城;“破四舊”期間,著名的古建築被毀滅的無數,但似乎沒有人想到要去毀滅紫禁城。 紫禁城外觀上太威嚴了。
無巧不成書,這裡的巧指的是碰巧,這裡的書指的是敘事文學作品。像是古時候的說書先生最早發現了敘事作品離不開碰巧。一說到“碰巧”,說書先生注意到聽眾們的耳朵都豎起來了。在《紅樓夢》那裡,巧具體化成了“可巧”。去掉所有的“可巧”,《紅樓夢》也就不再是《紅樓夢》了。
作為長短句的詞,被認為是音樂與詩的統一。“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這是白居易的詞《憶江南》。這首詞的構成是:三字句、五字句、七字句、七字句、五字句。 什麼是這首詞的音樂性?從三字句到五字句再到七字句,這是數量上有規則的變化(遞增);詞的後四句是“五字、七字、七字、五字”,這是一個對稱結構,也是數量上有規則的變化。 音樂就是數量上有規則的變化。“憶江南”詞譜上的音樂性是突出的。 “帝子降兮北諸,目渺渺兮愁予。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這是屈原《湘夫人》中的前四句詩。前兩句詩各有六字,共計12字;後兩句詩是五字句加七字句,共計也是12字。這四句詩中的音樂性,體現為變化着的均衡。屈原是音樂感強烈的詩人,是詞的自發創造者。 學者們通常認為,詞的音樂性指的是詞可以直接被歌唱。 詩難以翻譯,尤其難以翻譯的是詞——詞中的音樂性幾乎是完全不能被翻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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