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時代》周刊亞洲版5月16日第27-29頁
從北京市中心到位於郊區的中國最重要的一個新興產業的基地大約有45分鐘的車程。
一邊是一隻腳仍踏在貧困的發展中世界的中國,另一邊是在生物技術和遺傳工程領域接近
世界前沿的中國,考慮到這45分鐘跨越了中國新舊兩個世界,這樣的距離不算遠。車子離
開主路———在這條路上,仍有許多中國人以自行車為交通工具,或者乾脆步行———駛
入令人眼前一亮的中關村生命科學園(園內有兩個人工湖,一個是人的心臟形狀,另一個
是肝臟形狀),仿佛從20世紀一下子進入了21世紀。在玻璃幕牆建築裡面,年紀輕輕的博
士們正在從事DNA研究,克隆小動物。
重大轉變
25年來,中國一直保持着極快的經濟增長速度,並因此成為世界第六大經濟強國。中國
經濟奇蹟的說法如今屢見不鮮:數量大、工資低的勞動力將這個國家變成了製造大國,從
而帶動出口額激增,收入水平迅速增長。但是中國政府明白,下一階段的經濟發展需要實
現另一次大的飛躍:中國需要從為其他國家製造廉價商品轉變為創造一些別人從未想到的
東西。
美國波士頓諮詢集團上海分公司的副總裁兼經理吉姆·赫默林說:“中國政府很清楚
這是中國下一個關鍵的經濟發展階段。中國必須創新,否則其經濟就會面臨問題。”
中國能創新嗎?乍一看,這個問題有點可笑。幾百年前,中國是創新的中心,從造紙術
到火藥,大量發明創造出自中國人之手。如今,這個國家培養的工程師的人數是美國的4倍
。
曾是美國哈佛大學商學院生命科學項目負責人、現為風險資本家的胡安·恩里克斯說:
“我們的孩子一天踢兩次足球或者當啦啦隊員,他們(中國人)的孩子一天上兩次數學課
。”不過要將關注的焦點從低成本的製造業轉向費錢費力又常常一無所獲的科研領域,這
需要思想觀念上有重大轉變。當然,創新還有賴於對新想法的保護:正如波士頓諮詢集團
的赫默林所言,除非那些企業家或公司知道,從創新中獲利的是他(它)們,“而不是大
街上的隨便什麼人”,否則誰都不願花費時間和金錢去搞創新。
中國儘管還有些遲疑,不過已經着手發展具有創新精神的公司,特別是在政府認為對未來
發展至關重要的領域。落戶中關村科技園的北京博奧生物芯片有限責任公司不過是其中的
一個例子。該公司的總裁、現年42歲的程京曾在美國聖迭戈經營過一家小型生物科技公司
。5年前,博奧生物芯片公司只是北京清華大學下設的一個由政府資助的研究機構,後來逐
漸發展為一家控股公司,目前已經從國內風險資本家那裡募集了3000萬美元的資金,還將
從外國投資方那裡籌得更多資金。公司的業務之一是製造生物芯片,它的用途非常廣泛,
從食品安全到藥物檢測。今年早些時候,政府把篩查2008年北京奧運會運動員是否使用類
固醇等違禁藥物的任務交給了博奧生物芯片公司。想走捷徑的運動員要小心了:過去,奧
運會的藥檢工作只能選取一些樣本,因為檢測過程不僅漫長,而且耗資巨大。但是博奧生
物芯片公司開發了一種包含16種違禁物質的芯片,只需將樣本放在芯片上,立刻就可以顯
示其中是否含有違禁物質。這樣一來,博奧生物芯片公司的25個芯片每天要篩查一萬個樣
本。美國一家科學類期刊最近稱這一創新是朝着“系統而且可靠地篩查每個運動員”邁出
的“第一步”。
面對挑戰
中國科研活動不只在生命科學領域取得了商業上的成功。電信是另外一個成功領域,而
且在中國,做艱難的研發工作的不是中國本土的公司,而是一些跨國公司。20世紀90年代
末,IP盜用問題似乎是一個難以逾越的障礙。但是中國電信市場飛速發展和諾基亞等外國
公司取得的成功迫使一些跨國公司採取了行動。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中國政府迫使它們采
取了行動。據諾基亞(中國)投資有限公司總裁何慶源說,政府“找到我們說,‘你們在
中國的生產活動已經相當成功了,如果能加大在這裡的研發力度就好了’”。諾基亞明白
中國政府的意思是不要把中國僅僅視為費用低廉的製造基地,還要把它作為新技術的發源
地。這家公司現在40%的移動電話業務研發工作是在北京的研發中心完成的。就在上個月
,那裡的研究人員透露,他們研發的一種新系統能夠大大提高諾基亞移動電話網絡處理大
量數據的速度與能力。何慶源說:“兩三年之內,這個市場可能會成為諾基亞最大的市場
。對於我們來說,不在這裡做點真正的研發工作是不明智的。”
由於一直擔心剽竊問題,許多跨國公司目前還沒有在中國開展研發工作的想法。持懷
疑態度的人認為,剽竊問題可能是唯一會讓中國經濟奇蹟出軌————或者至少削弱中國
經濟的增長力度————的因素。博奧生物芯片公司的程京說,可能如此,不過他所在的
行業並不這樣。程京正在一家自助餐廳吃午飯,從窗口可以俯瞰那個肝臟形狀的湖,他渾
身上下洋溢着樂觀的氣息。考慮到生命科學領域取得的進展,他說:“很可能在我們有生
之年,會找到治癒癌症的辦法。”他停頓了一下,笑了,說:“也許這樣的發現就出自我
們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