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變天目茶碗(2)

第二件曜變天目茶碗收藏於日本大阪市都島區的藤田美術館。

下面這張照片是在熒光燈下拍的，碗內的圖案隨光線而變化。

這件曜變天目盞，束口，口沿扣銀，腹壁弧斜，口大足小，小圈足平切、淺挖，較規整，修坯自然流暢，器施黑釉，外釉不及底足，見聚流釉現象，證明火候較高，胎骨色呈深沉之黑色，從胎表看胎質較粗，但淘洗、陳腐時間較長，器內曜變斑密布，讓人目眩，外壁肥厚的釉面上也見若隱若離的尤如夜空星辰的斑點。

相傳這件曜變天目盞最早是收藏於日本皇室。

因為德川家康的孫女德川和子是後水尾天皇的中宮皇后，皇室將這件曜變天目盞賞賜給了德川家。

說明這件曜變天目盞的身份是它的外包裝：內箱蓋上有金粉書「御茶碗曜變」，外箱蓋上有黑漆書「御茶碗曜變」。由此可以斷定此件曜變天目盞原先是為日本皇室所收藏。

也就是因為德川家已經有了一件御賜曜變天目盞，所以將阿福貢上的那件曜變天目盞又賜給了為德川家立下大功的阿福本人。

1918年，德川家的後代將這件傳家寶出售給藤田財閥第二代的藤田平太郎，價格是5.38萬日元，相當於當時的40公斤黃金。

值得注意的是靜嘉堂文庫美術館的那件曜變天目盞是1918年從稻葉家流出的，德川家這件曜變天目盞也是1918年流出。這不是一般性的巧合，其中主要的原因是時代變了，新興的日本資產階級終於強大到了徹底替代幕府時期的地主階級的時候了。

這件曜變天目盞與靜嘉堂文庫美術館的那件曜變天目盞的區別是曜斑較少，但藍色光斑及依稀可見的銀毫依然呈現出別樣優雅。

這個藤田家族當年在台灣掠奪金礦、煤礦大發橫財，從實業家轉變為政治家、貴族，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就開始購買中國與日本的藝術精品，1954年在大阪市中心建成藤田美術館，現在是日本最重要的文博機構之一。

第三件曜變天目茶碗收藏於日本京都市北區的大德寺屬下的龍光院。

這件曜變天目盞，大口小足為其主要造型特徵，束口，深腹，足無釉。露胎深褐色。內壁乍看似“油滴”，細觀釉斑會隨着光線改變而呈現五顏六色，而不同於金、銀油滴，它雖不及靜嘉堂那件曜變天目盞那麼耀眼，卻有着曜變特有的黑斑點套紫藍色光環，其美在於含蓄，經久耐看。

這件曜變天目盞是萬曆（1573－1620年）年間傳到日本。原來歸龍光院的創建者江月宗玩（1574－1643年）所有，1606年開始成為鎮院之寶，1951年被認定為日本國寶。這件曜變天目盞從有記載以來就沒有易過主人，一直都在大德寺龍光院。

大德寺不是一個普通的寺院，是洛北（京都，因為當時的日本人喜歡把京都比作中國唐代的洛陽，所以大名上京都拜見天皇稱作“上洛”）最大的寺院，也是禪宗文化中心之一。這裡的茶文化淵源很深，日本茶道宗師千利休（1522－1591年）在這裡建造了著名的庭院和茶室。

江月宗玩人稱宗玩和尚，姓津田，生於富貴之家，二十七歲時請住龍光院，許多文化名流集於其下。江月宗玩是禪僧，也是有名的茶人。有學者推測，龍光院的曜變天目盞原持有者可能是江月和尚之父－－著名的茶人津田宗及（生年不詳，1591年亡）。

之所以能確認這件曜變天目盞為江月宗玩所有，是因為裝此盞的盒子表面書有“曜變天目江月宗玩”字樣。

說到了大德寺，就順便說點兒和大德寺有關的和尚修行的事情。

鎌倉時代（14世紀初），日本和尚宗峰妙超（1282－1338年）於此處建庵，名為大德庵。1326年法堂完成，始稱“大德寺”。後寺廟在戰火中被燒毀，由一休和尚（1394－1481年）重建。

日本有一個和尚，叫南浦昭明（1235—1308年），於1259年入宋，先在杭州淨慈寺師從虛堂智愚大師學習佛法，後虛堂大師奉詔主持徑山寺，南浦昭明也隨他往徑山寺修學。

南浦昭明在徑山寺參禪的同時，學習了徑山寺的茶禮。虛堂大師送給南浦昭明一張點茶的台子。南浦昭明1267年回日本時，帶回了這張台子，還有整套茶具和中國的七部茶典，他很有可能還帶回了一個曜變天目盞。這張台子最初放在長崎的崇福寺，後傳入京都大德寺。

宗峰妙超受教於南浦昭明。南浦昭明圓寂前將從中國帶回的這套茶具送給了宗峰妙超。宗峰妙超創建了大德寺後，把這套茶具帶到了大德寺，但是宗峰妙超從沒使用過這套茶具。

後來大德寺來了個和尚叫夢窗疏石（1275－1351年），擔任天龍院住持。夢窗疏石首次使用這張台子和這套茶具舉辦了茶會。在日本的記載中關於茶道在日本發端雖然有多種說法，實際上應該是夢窗疏石首開了茶道，因為是他第一次使用了從中國帶來的整套茶具和點茶台子。沒有這整套茶具和點茶台子就沒有整套用茶的程序。也正是在這個基礎上發展出了日本茶道的種種程序和禮儀。

夢窗疏石是一個喜歡逍遙自在的生活的和尚，他有詩曰：

青山幾度變黃山，世事紛飛總不千；

眼內有塵三界窄，心頭無事一床閒。

夢窗疏石1299年在鎌倉建長寺拜在出使日本的中國和尚一山一寧（1244－1317年）門下，學禪多時，總覺流於皮相，於是懇求一山一寧和尚說說如何才能大徹大悟，一山一寧說，對於這個問題我這一派沒有什麼書面文字可說，沒有什麼好教你的。夢窗疏石再求：“願和尚慈悲，方便開示。”一山一寧曰：“本來廓然清凈，雖慈悲方便亦無。”如是者三返師，疑悶不聊，結跏澄坐，視夜如晝，目絕不交睫。即使如此夢窗疏石還是無法感悟。1303年夢窗疏石在鎌倉萬壽寺師從高僧高峰顯日禪師求道。高峰顯日問他，一山一寧是怎樣說的？夢窗疏石將前面的情形告訴高峰顯日，高峰顯日大怒說：你以為我就糊塗了嗎？意思是他的想法和一山一寧一樣。夢窗疏石悶悶不樂地回到居處，坐苦禪。有一天坐的時間長了，有點糊塗了，以為前面是牆壁，就靠了上去，想不到並無牆壁，不覺摔倒了。就在這個時候他醒悟了，知道自己得道了。

此話怎講？

佛教雖有佛經，但其中的真諦卻無定法，就像沒有可依靠的牆壁，如要強求定法，永遠不能得道。只有想通了這一點，明白佛就在自己的領悟之中，於是大道即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