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16：《武士道》和新渡戶稻造

《武士道》這本書有意思的地方是作者新渡戶稻造（1862年－1933年）是一個日本人，但他是用英文寫《武士道》一書。日本人中英文水平高的人很少，一是因為日文和英文的語系不同，二是日本人講不清英文中的幾個字母，有一些音節發不出來。新渡戶稻造能用英語寫書，一應歸於他在國外留學多年，二應該是他娶了一位美國女子為妻，長年住在美國。

新渡戶稻造1899年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州養病時，有感於外國人對日本的傳統武士道知之甚少，為了向國外介紹而用英文寫成此書。該書最初在美國出版發行，然後被翻譯為日文，在日本發行。像這種用外文寫自己國家的傳統文化，然後再翻譯成本國語言引進本國的事例很少見。海外生活着很多中國人，能用外文寫中國的儒家文化的人應該不多。

這本書的英文書名是《Bushido: The Soul of Japan》，台灣將其翻譯為中文後的書名是《武士道：影響日本最深的力量》，大陸翻譯為中文後的書名是《武士道：日本的精神》。翻譯的基本要義是“達意”。這本書的書名其實按英文書名，翻譯成“日本之魂”應該更貼切一些。

說起武士道，很多上了點兒年紀的中國人的腦海里會浮現出日本鬼子揮着日本軍刀砍中國人的頭顱的場景。真正的武士道禁止濫殺無辜，主張鋤強扶弱，被發揮到在戰爭中屠殺百姓是武士道轉變到極惡的極端了。

新渡戶稻造將日本的武士道同西方的騎士精神、基督教教義等主流思想進行類比，援引孔孟之道和王陽明的哲學觀點，從正義、勇氣、仁慈、守禮、真誠、榮譽、忠誠、自製等幾個方面展開論述，力圖展現日本武士階層的行為準則及處世哲學。

武士道要求武士：

“身為武士，腹中空空也不能表現出飢餓，否則是一種恥辱。”（死要面子活受罪。）

“只將平時認為值得交友的人，作為戰時的敵手。”（這是日本人的思維，將當年的朋友都砍了，就剩孤家寡人了。）

“蔑視死亡是勇敢的行為，而在生比死更可怕時，敢於活下去才是真正的勇敢。”（中國人說：好死不如賴活着。）

新渡戶稻造認為武士道構成了日本的民族精神，他沒想到他死後武士道會被日本軍國主義所用。有的評論說新渡戶稻造寫此書是為軍國主義招魂，實是關公戰秦瓊，風馬牛不相及。

明治維新（1868年）政治改革以後，日本的武士階層就逐漸沒落了。現在在日本街頭看到的穿着武士服、腰間挎刀的人都是慶祝活動中的表演者。

武士道自成形以來，幾百年間，不僅是日本武士必須遵循的準則，也潛移默化地融入於日本社會，成為日本百姓在生活、工作中的道德規範。這就如同延續兩千年的儒家文化已經侵染進中國人的骨髓。

“這個時代已經不需要武士了，然而，人都會有不能忘卻的東西，即使有一天棄劍的時代到來，這一靈魂約束的正直之劍也絕不能丟棄。”

《武士道》和《菊花與刀》已成為研究日本的必讀書。

《武士道》是耶非耶，同學們可以自己去讀，自己做出判斷。

介紹一下新渡戶稻造這個人，說說他為什麼能寫出《武士道》。

新渡戶稻造是日本的教育家、農學家、政治家。他出生於高階武士之家，父親是南部藩士（藩士是江戶時代的大名的家臣，大名是統治較大區域的領主）。日本的武士是世代相傳的，父親身為武士，兒子長大後也必是武士。所以新渡戶稻造在幼年時就接受了武士道的傳統教育。

新渡戶稻造9歲來到東京，13歲進了東京英語學校。1877年進入北海道的札幌農學校。當時，正是農學校創立者克拉克博士向學生們提出了“Boys, be ambitious!”後離開學校不久，克拉克的號召對新渡戶稻造影響頗大。升入二年級後，新渡戶稻造成了基督徒。

1873年從農學校畢業後，新渡戶稻造考進東京帝國大學，中途輟學。1884年至1887年，在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研讀政治與國際關係，中途退學，然後以公費生身份在德國哈勒大學研究農業、農經、統計及法學，獲得農業經濟學博士學位。

1901年任台灣總督府殖產局長時提出《糖業改良意見書》，對台灣糖業有重大影響，被譽為“台灣糖業之父”。

其後擔任東京第一高等學校校長、東京帝國大學教授、東京女子大學首任校長，然後擔任國際聯盟的副事務長，以後成為日本貴族院議員。

從1984年到2004年間流通使用的日本銀行發行的五千日元上印有新渡戶稻造的肖像（2004年版的五千日元紙幣的肖像人物改為樋口一葉，樋口一葉是日本的女小說家）。

新渡戶稻造是一個在幼年時親身接受過武士道傳統教育的日本人，所以在他所寫的《武士道》中，能夠遊刃有餘地系統介紹武士道的方方面面。

新渡戶稻造在海外留學、生活多年，對歐洲文化、基督教等等甚是了解，在書中引用了很多西方的歷史和文學典故，與武士道進行比較，使得西方人能夠更容易理解作者的意圖。

因為有了對日本的歷史和文化的深厚的積累與沉澱，以及對西方歷史和文化的深刻理解，新渡戶稻造才能深入淺出地把武士道這一日本特有的行為準則剖析得淋漓盡致，入木三分。

由此想到了國內的一些專家、學者們，讀了幾本書，出去轉了一圈，有了一知半解，就認定自己是某一領域的專家了，洋洋灑灑地寫出幾十萬字的“專著”，絕不忌諱誤人子弟。所以不敢讀新出版的學術書籍，怕被引入歧途。

舉個例子吧。閒暇時有時在網上看看《非誠勿擾》，當個娛樂節目看。2011年的一期節目中，上台的男生是一個高能物理博士，解釋了黑洞是什麼。站在台上的一個女生說，她們做出了“人造黑洞”。物理博士小心地問：你確定是黑洞嗎？女生信心滿滿地說：我確定，因為我參加了製作。聽了後很震撼，“人造黑洞”！那個女生怎麼還能活生生地站在台上呢？上網查，那是2009年的事情，中國東南大學造出了世界第一個“人造黑洞”，而且《科學》雜誌（是不是那個Science？）宣布了這個震撼人心的消息，並說這種“黑洞”可以裝進自己的大衣口袋裡！製作者自己說，這是一個模擬裝置，可以吸收微波頻段的電磁波，以後或許還可以吸收光，但不能吸收物質！製作者是兩個物理教授，應該明白“黑洞”的概念，但就敢這麼講：我們做出了“人造黑洞”。國內媒體大聲歡呼：中國做出的“人造黑洞”嚇破了美日的膽！為什麼呢？因為“人造黑洞”可以吸收雷達的電磁波，從而飛機、導彈就如穿了隱身衣！文章後的跟帖就不一一重複了，同學們應該能想得出來都說了什麼。

新渡戶稻造在《武士道》的增訂第十版的序言裡寫道：“令人遺憾的是，我仍未能在書中加入‘孝’這一章。而這一概念與‘忠’一起構成日本道德的兩大車輪。之所以對‘孝’難以下筆，並非因為我不知道日本國民本身對這一概念的態度，而是因為我不了解西方人對這一美德的見解。我希望將來能就這一問題及其他問題加以補充。”

希望中國的學者們都能像新渡戶稻造一樣，厚積薄發，做自己明白的事情，說自己明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