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運生談藝錄(121)
文學傑作的永恆價值
“我覺秋興逸,誰雲秋興悲?山將落日去,水與晴空宜”,這是李白“秋日魯郡堯祠亭上宴別杜補闕范侍御”的前四句詩。如果說李白此四句詩有永恆的藝術價值,那只是因為它能夠滿足讀者“駁倒他人”這一天然傾向(人性)。換言之,如果沒有“駁倒他人”這一原始渴望,就沒有人能從李白此四句詩得到巨大的快樂。實際上,如果沒有這一原始渴望,就別說是李白,任何人都不能寫出這樣的詩句。當然,這樣的擔心是多餘的——只要是一個人,誰的心裡能永遠沒有“駁倒他人”這一原始衝動?
這四句詩暗示了“駁倒他人”的來之不易:想要駁倒認為“秋興悲”的人,我們必須依靠自己的感“覺”而對“秋”有切身體會;其次,想要駁倒他人,我們必須有充足的根據——“山將落日去”和“水與晴空宜”都是根據,單獨一條根據是力量不夠的。
今天的我們從“山將落日去”和“水與晴空宜”能直接讀出什麼,那是見仁見智的事情,但這二者首先是“我”得出“秋興逸”這一結論的根據,更是“我”反駁主張“秋興悲”的那些人的根據。這二者成為根據,主要的不是因為它們內容上適合成為支持“秋興逸”這一結論的根據,而是因為它們是處在根據的位置上。這是詩的重要特性之一,也是確保文學傑作具有永恆價值的奧秘之所在。
“人道橫江好,儂道橫江惡。一風三日吹倒山,白浪高於瓦官閣”,這是李白的一首“橫江詞”。如果說前所言李白的那四句詩是“駁倒他人”的加強版,則李白此“橫江詞”是“駁倒他人”的弱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