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運生談藝錄（204）

1、特殊句式與詩意

“人生不失意，焉能慕知己”，這是劉禹錫的詩句，“失意”的意思是願望不能實現，“焉”的意思是怎麼，“慕”的意思是愛，一個人的“知己”即是理解並認同這個人的人。

痛苦（“失意”）本身是一種折磨人的東西，更嚴重的是，痛苦還可能引起其他的痛苦——一個人因為痛苦而想對自己的知己表達愛意，但問題是他不一定有知己——俗語“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正說明了知己的稀少，要是根本就沒有知己，這個人向自己的知己表達愛意的願望自然不可能實現了。“痛苦”受到了隱秘的否定。

“不如何如何，怎能如何如何”，劉禹錫此詩句體現了這樣的句式，此句式似乎是天生地能體現強烈的感情。“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都是如此，還有就是《牡丹亭》中著名的“不入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2、無知+好奇心=詩

“古岸夏花發”，這是劉禹錫的詩句。

一個人在夏季的某一天第一次看見了一些花，這激起了他的好奇心，於是想搞清原因，看來看去，最終發現這些花是開在一條“古岸”之上。作為植物之生存環境的這個古岸，是使得這些植物在夏季開花的原因嗎？這就需要驗證，唯有驗證才能為我們帶來真知灼見。驗證需要我們想出方案，為了驗證古岸是不是讓這些植物在夏季開花的原因，我們應該去看相同的植物在其他地方是在什麼時候開花，應該去看相同的植物在並非“古”的其他的岸上又是在什麼時候開花；驗證還可能需要我們作出努力、付出時間——我們有可能必須在不是岸的地方以及算不上“古”的岸上種植此種植物——如果那些地方沒有此種植物，再就是耐心等待這些植物開花。“驗證”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一個人要是知道“有些植物是在夏季開花”，要是有“植物在什麼時候開花主要取決於它是什麼植物”這樣的知識，這個人在任何時候看見任何花，有可能感覺驚喜，卻難以產生好奇心，“古岸夏花發”這樣的詩句也就難以從他筆下問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