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家趣聞

一九三九年，一個悶熱的六月天，兩位知名科學家驅車於長島 (Long Island)的郊野。由於要務在身，一項富有高度戲劇性且又蘊含相當破壞性的重大任務，竟使他們迷失了方向。

“說不定我聽錯了電話”其中一個帶個試探的語氣說。

“我想他說的是Patchogue地方。”

“他不是一向在Cutchogue?”另一個有點不耐煩地反問着。不久他們終於在Cutchogue的街上停了下來，打聽通往摩爾博士（Dr. Moore）私宅的去向，可是卻一無所獲。只得重新上車茫無頭緒地兜着圈子，兩人的表情越來越沮喪，終於有個人開了口：“可能命中注定辦不成，咱們回家算了。”“待會老兄，我們何不直接打聽愛因斯坦在哪兒呢？”他們停了車，走向一位身材矮小，面目黝黑的男孩詢問道：“你是否認識愛因斯坦教授？”小孩答道：“當然啦！要我帶你們去見他嗎？”

靠了這小男孩的指引，這兩位剛從匈牙利逃出的物理學家——韋葛納與西拉德（Eugene Wigner and Leo Szilard）——終於到了愛因斯坦的住處，隨之勸愛氏寫信給羅斯福總統：應該迅速展開行動以抵制納粹在原子彈研究方面的可能進展。那天，距離二次大戰為時還有兩個月。

一九四○年有一天經濟學家斯蒂瓦特博士（Dr. Walter Stewart）出現在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的莊嚴大廳中，凝視着一群正在聆聽演講的物理系研究生的愉快神情。後來他回憶着，在這些研究所的後起之秀中，無疑地，他們是最喜吵鬧的一群，他們精力充沛、心智敏銳。那天演講結束後，他拉了一位研究生問他覺得如何？他答道：“真是好極了！可是上星期我們所學的物理全部被否定了。”

即使是極富自尊心的企業界領袖走進天文學家巴特（Walter Baade) 的辦公室也會打顫。整個房間活像個大碗櫃，有個窗子可俯視帕薩德那（Pasadena）汽車公園，裡頭書桌上堆滿了一呎高的手稿及攝影感光板。然而身為二十世紀開拓宇宙先鋒之一的巴特卻承認自己是個“懶蟲”，他生平研究出的成果相當可觀，但他總抽不出時間將自己的學說、論文正式地謄寫出來。一個很欽佩他的同事認為很可能有成千上萬的宇宙奧秘隱藏在這支離破碎、塗改不堪的草稿里，而這些草稿卻胡亂地堆置在書桌上。一九六○年巴特逝世以後，他的朋友整理他的遺物時，希望能找到一些有關宇宙的新學說，結果卻大失所望。身為一個現代的天文學家，其研究態度不容許有任何隱藏，實際上，他的朋友也找不出尚未發表的新知識。

科學上的競賽趨向新穎、快速和懷疑。外行人一看到龐大、昂貴、繁雜精密的儀器即驚嘆不已，而忘卻了日日與它們為伍的科學家。芝加哥阿岡國家研究實驗室內（Argonne National Laboratory，簡稱ANL），有具計算機，其旁有個玻璃柜子，柜上刻有“危急時，請敲碎玻璃”等字樣，而櫃內擺着的是具中國常用的古老算盤。

機智精巧的科學傳統從未絕滅，榮獲諾貝爾獎的遺傳學家摩爾根（Thomas Hunt Morgan)有一次突然有個靈感：海水的酸度能增進某些深海生物的生殖力。當時他找不到酸，即刻匆忙地趕往附近的雜貨店買了個檸檬，把檸檬汁擠進自己的養魚缸內，由此實驗他獲得了結論——化學環境的微變即足以影響生物的生殖機能。

人類向未利用人造衛星探測上層大氣圈之前。一九五二年馮阿侖（Thomas A. van Allen)即試圖將小型火箭安置於海軍氣象氣球上，使氣球飄升到七萬呎高空後再點燃火箭發動機使火箭繼續上升。這位後來發現馮阿侖帶的科學家當時曾遭遇到一大困難——火箭未能及時點火。范阿侖認為這是高空寒冷所致。於是他找了一些橘汁罐頭，原封不動地煮開後排列於環繞汽球上的火箭點火裝置四周，而後再施放汽球，火箭終於順利點火繼續升空。

英國某家玻璃公司的技師長皮金頓（Alastain Pilkington）曾設計出一種革命性的新方法——不需研磨即可製造出完美的平板玻璃。皮金頓的方法是讓熔融的玻璃漂浮在連續的鑄造坩堝緣上。此乃有一次，他幫太太洗碗時注意着洗碗水上的肥皂沫頓悟出的靈感。另有個英國氣象學家泰勒（Geoffrey Taylor）爵士曾為諾曼底登陸開鑿人工碼頭設計了一種輕便的錨，它的形狀來自一具拋在田溝里的舊犁頭所領悟出的靈感。

靈感的激發無人預見，靈感的出現更無人知曉。一九六〇年加州理工學院的理論物理學家費曼（Richard. P Feynman)教授特別對微視微縮的可能性感到興趣。所謂微視微縮即將龐大負載複雜的物體或機械縮小到最小的可能體積而乃不失原有功能及性質的過程。

有一次在公開演講時，他提出以私有的一千美元徵求一部體積不超過二十五萬分之一立方吋的電動馬達。二次大戰時，費曼於加州大學的阿拉莫斯《Los Alamos）分部即以詼諧見稱，他經常弄壞保險箱，為着看看安全官是否猜測得出是誰的傑作。可是這次，他卻飽含嚴肅的態度，認為這些超小型的機械可能對生物細胞的研究提供出一些重要的原則。

此後數月間，費曼會見了不少馬達研究製造者，雖然有的只有跳蚤般大小，但離費曼要求的規格相差尚遠。有一天，一個來自Pasadena的工程師麥克雷南（William H. Mclellan）帶來了一個鞋盒般大小的箱子。費曼十分不耐煩地看着他打開箱子，出乎費曼的預料，箱子里只有一具顯微鏡，他凝視着目鏡，發現有具不比灰塵大的同步馬達。藉着微細鑽床與手錶製造商的精細車床的合作，這部極富天才創作的馬達於焉完成，它同樣能像成噸重的馬達運轉個不停。於是費曼只得立即拿出自己所訂的賞金。但卻審慎地撤銷了另外一件一千美元的懸賞——一部只有原來體積二萬五千分之一大小的書籍。他尷尬地解釋着：“現在我已結了婚，也買了房子。”

奇特的念頭常令美國拼盤俱樂部(American Miscellaneous Society）的科學家執迷忘返。可是他們通常只是提出念頭供大家開開玩笑取樂而已。AMSOC為美國拼盤俱樂部的代號，其宗旨為建立一典型的騙局——溫文爾雅且富學術意味的玩笑騙局。會員約有五十名，通常在華盛頓集會分享餘興，其所虛設的分支機構有“災難處置委員會”與“瑣碎統計委員會”。“高超低能獎”,“傑出曖昧獎”，“虛幻臆說獎”是該會頒發的獎章。有一次，該會的熱門話題集中於如何將南極冰山移至太平洋沿岸熔化冰岩以便灌概內陸沙漠。於是AMSOC會員之一的海洋地理學家牟克（Walter Munk)為之靈光一閒。

一九五七年，有天牟克於加州的私宅中，早餐時向賣友們提出他自己的奇想，經由地殼自地面向下鑽個長達廿哩的大洞，若從海底鑽起約需三哩。牟克斷言這樣的洞將幫助人類了解地球、海洋與大陸形成的狀態和過程，更可揭露海洋進化的年代。

牟克愈向別人解釋他的想法，越叫人覺得其想法不儘是荒誕不經的。經由AMSOC的協助，於加州一萬一千七百呎的海下，他輕易地挖掘了一道長達六百呎的實驗洞。這是個令人驚異的成就，從前人類從未在兩百呎深的水中進行過任何鑽探。這被叫做魔洞的計劃，後來移文給國家科學基金會，由政府資助撥出專款數萬美元與得克薩斯建築公司訂立合同進行鑽探研究。

科學家們常於心不在焉的情況下，產生了很多知名的趣聞軼事，這是因為傾刻間靈感的泉涌，促使他們進入恍惚狀態，當時所有的注意力只凝聚在一個主要問題上。一九三三年愛因斯坦親自到Caltech訪晤資深的地震學家伽天柏（Beno. Gulenberg)，希望了解一些有關地震的問題。他們兩人沿着校園邊走邊談着，突然一個驚慌的同事打斷了他們的傾談。他們看到人群從四周的建築物蜂擁而出，才注意到腳下的大地正在起伏搖擺。後來伽天柏回憶着：“當時，我們全神貫注在地震的問題，根本沒注意到那次有名的洛杉磯大地震正是我所經歷過的最大的一次地震。”

在發現與探求過程中，科學家幾乎有殉道者的熱情。一次大戰時，英國有位物理學家邱未爾爵士（Lord Cherwell)曾花了三星期學習飛行，為的要自己能駕機進入危險的螺旋渦流中，以證明他所提出的有關氣體動力學的某一間題的答案。澳洲動物學家勞侖茲（Konrad Lorenz)認為可對小鴨灌輸任何形式的母親意象。於是他終日在自己的院子裹，蹲了下來搖搖擺擺地學看鴨子走路的模樣，口裡也嘎嘎地叫個不停，果真其後跟看一群印度小鴨。有一天，他回過頭來觀察鴨子的行為，沒想到卻發現一幕令他尷尬的景象——許多驚異可怕的眼睛躲在欄柵後窺視着他。他想：“當然，我這隻老母鴨讓人一輩子忘不了。”而後他方感受到隱藏在雜草中窺伺者所加於他的精神負擔。

科學家的幽默感有時也帶着幾分學院式或蛋頭式的味道。製造氫彈需有一段冗長繁複的計算，有名的數學家馮諾伊曼(John van Neumann）設計了一具新機器，他稱之為“數學分析、數學積分計算器”，這部機器適時誕生了，且證明了它的價值。後來，用戶卻發現了先天結構的大笑話，此機器其學名的縮寫則成了瘋子（Maniac)的意思。

一九三三年逃奔西方的俄國物理學家伽莫夫（George Gamow）與他從前的學生阿爾佛（Ralph Alpher）共同研究宇宙中所有元素的起源。

他們對基本粒子在宇宙最初誕生的數秒鐘內即形成各種原子的可能性詳加研討。他們認為宇宙是由一密度較大的初生狀態膨脹擴大而成的。這個概念在數學上有堅強的基礎，他們決定在著名的物理評論上發表。可是他們覺得該有個名氣較大的作者來襯托此一研究結果，以收牡丹綠葉之效。於是他們去找核物理學家貝特（Hans Bethe)。而後以阿爾佛、貝特和伽莫夫（Alpher Bethe and Gamow）三人的名義聯合發表了“化學元素的起源”。巧的很，他們三人姓名的諧音恰好是希臘字的前三個字母，Alpha、Bata、Gamma（αβγ），而聯在一起又可當成基礎解釋，這正好又表示他們的理論在宇宙學說中所占的地位。

即使在運動助興的時候，科學家也忘不了科學，加州大學柏克萊分部的物理教授奧瓦茲（Luis Alvarez)是個高爾夫球迷。為了增進球技，他設計了一部閃光分析機，奧瓦茲把機器搬進高爾夫俱樂部，以改進他自己打擊的動作，他還另選了一部贈予艾森豪威爾威爾威爾總統。同時也申請到了專利權（編號是2825569)

芝加哥大學校長，喬治拜得(George Beadle)——曾得諾貝爾獎的遺傳學家——學余之暇常以登山自娛。從前他任教於Caltech時，一有機會就到加州山區里一展其才，假如周末抽不出空來，拜得也要拿着鶴嘴鋤、繩子等工具，在校園中以精美的哥德式及羅馬式的建築為對象，顯顯身手。他總是帶看相機，爬到特殊的角落把雕梁畫棟攝入鏡頭，然後與同事們打賭，要他們認出相片的位置所在。

有些科學家對財富有看一種類似出家人的淡漠。偉大的黑人農業化學家卡爾末（George Washington Carver）是個典型的例子。美國南部種植花生的農人，因他的貢獻獲利甚巨，因此常常想送他一點禮物聊表心意。可是他往往收下禮物後，即刻忘得一乾二淨。這未免令人難堪。喬治亞有位頗富的地主郝斯頓（Tom Huston)有回問卡爾末：“難道你真的一無所求嗎？”

“哦，有的，一顆鑽石。”卡爾末答到。郝斯頓聽後雖然有點吃驚，但依然買了一顆上好的白金鑽石戒指。卡爾末非常感激地收了這份厚禮，可是跟尋常一樣始終未見他戴過。郝斯頓有點不高興，於是託了卡爾末另外的朋友，前往打聽究竟為了什麼，那位朋友大吃一驚，原來那顆鑽石完整地陳列在其他的礦石標本中。鑽石在箱中閃爍着光芒而且還貼着標籤。

著名的內分泌學家一芝加哥的De Panl大學校長柯蒂尤（John Cortelyou)有回被選為羅馬天主教科學家機構的執行秘書。他當選後立刻解散該組織。身為一個兩棲動物內分泌腺專家，柯蒂尤解釋說：“根本就沒有信仰天主教的青蛙。”

科學家住往能鎮靜瀟灑地面對死亡，其客觀的態度一如平日已有根深蒂固的看法。一九二六年十一月哈佛大學醫學院的教授韋爾得(Francis Weld)發表了一篇演說，名為“病人的憂慮”，該文洋溢着悲天憫人的氣息，是篇註定將傳頌甚久的傑作。演講時，他的一絲不皺的服飾，充滿智慧的感人語句，一如以往四十六年來飽含精力的本性。聽眾中，沒人知曉他已得了不能手術的癌症，也沒人知道他自己知道這是他最後的絕唱。他逝世之後，他童年的好友詹姆斯（Welliam James）回憶着他臨終前一個月的情形，他像任何人一樣地了解病情的惡劣，他所經歷的病徵，他自己都有詳盡的記錄。臨終的前一天，他終於寫完最後的一篇病歷表。

大自然是科學家耗盡心血孜孜以求的對象，同時在長遠的奮鬥過程中，未嘗一日忽略了對自然的熱愛“現代火箭之父哥達德(Robert Goddard)年幼時，有一次坐在一棵櫻桃樹上俯視着麻州家鄉的原野，當時他即開始夢想作星際的航行。一九三八年颱風橫掃過新英格蘭時，他的家園首當其衝，當得悉當日的果園全遭損毀後，哥達德於私人札記里寫道：“櫻樹已倒，踽踽獨行路迢迢。”

一九五三年有位年青的英國植物學家古皮（Nicholas Guppy)跟同兩名白人與一位加利比族的印地安人，到Surinam的熱帶雨林里探險。有一次，一隻天藍色的擬態大蝴蝶，蜿蜒曲折翱翔而下，輕盈地落在一顆大樹的葉子上。古皮拿着一把大刀，突然發出要求大家安靜的暗號，其他的人立即依言悄然屏息。古皮慢慢地挨近那隻蝴蝶，緩緩地跪了下來，把手攔在樹枝上，蝴蝶抖動了一下，即爬上了古皮伸出的手指上，古皮緩慢地站了起來，即刻抓住這隻溫馴的蝴蝶。

“好美啊！」他輕輕自語，“我想大概我手上有特殊的化學芳香把它吸了過來。尚沒看到有人用這種方法捉過蝴蝶，它可能就是擬態的標本，你看看它那潔白非凡的深藍色彩就了解為什麼要學生物的道理。複雜的學名，繁瑣的分類規則，植物沉悶單調的受精過程，這些都是細微末節，最主要的乃是生物學會激勵人們熱愛生命。”

他輕輕地放了手，那蝴蝶終於朝向樹梢飄然飛去，兩片六吋長翅膀上的美麗斑紋，依然清晰可見。

英國哲學家斯賓塞（Herbert Spencer)曾這麼寫着：“你！多多思考吧！一滴水對普通人來講不過是一小水滴而已，可是物理學家了解它裡面所包含的分子數目達數萬萬，隱藏在物質中的分子力釋放開來可宛如閃電雷擊，兩者相較，普通人的損失難以估計！……仔細地想想，一塊石頭上平行的刻痕固然能激起一般人與地質學家的遐思冥想，但他怎能了解這是一百萬年前的冰川侵蝕遺蹟呢？所以，一個從未從事過科學研究的人，永遠難以了解日常他所生活的環境裡，處處存在着奇情麗景，宛如詩般的節奏和韻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