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運生談藝錄(220)
李賀的“鬼氣”
“秋墳鬼唱鮑家詩”,這是李賀的詩句。
對於“鬼”來說,也存在“秋”,這意味着鬼也需要有個家以度過寒冷的冬——秋之後的那個季節,而“墳”正就是人為鬼建造的家,人為鬼建造墳,滿足了鬼物質上的需要;所謂“鮑家詩”也就是人創造的詩,因為只有人才會有像“鮑”那樣的姓氏,人創造的詩滿足了鬼因為唱歌而對於歌詞的需要,最終則是滿足了鬼精神享受方面的需要。墳和詩都是人的創造性的產物。“創造性”受到了隱秘的肯定。
第一次讀到“秋墳鬼唱鮑家詩”,我們難免毛骨悚然,人們把“詩鬼”這樣的稱號送給李賀,大概與這樣的詩句很有些關係。我以為,本文對李賀此詩句的解釋把這句詩外表上的鬼氣一掃而光了。一切好詩本質上都是光輝燦爛的、喜氣洋洋的。
“鬼燈如漆照松花”,這也是李賀的詩句。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鬼”,而且鬼也需要“燈”,那麼,“鬼燈”會是什麼樣的呢?能找到一盞鬼燈是再好不過了,但鬼燈自然是不好找到的,這樣,推測就是必要的了。推測不是輕而易舉的,因為推測需要我們有推理能力——人和鬼應該是不同的,人用的燈發出明亮的光,而且是越明亮越好,鬼用的燈發出的光亮就不能是明亮的,應該是越漆黑越好;推測還需要我們有知識,推測鬼燈會是什麼樣子的時候,我們需要的知識是:所有的燈之所以是燈,在於它能照亮各種事物,鬼燈作為燈,總該能照亮像“松花”這樣不是太大也不是太小的東西。有了推理能力和必要的知識,才會有“鬼燈如漆照松花”這樣的推測。“推測”受到了隱秘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