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的起源與本質
淚痕春雨
在生產力非常落後的階段,人類社會並沒有多少剩餘;所以人與人在財富上的差距,幾乎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當然了,在這個歷史階段,所謂的人類社會,也就是幾十人、幾百人的規模,人與人在地位的差距,同樣可以忽略不計。
但是隨着生產力的發展,人類社會的剩餘就會越來越多,在這種背景下,人與人在財富差距、地位差距就會越來越大。
在這種背景下,人們對社會的困惑就會越來越多。
而最經典的困惑就是,為什麼有的人生下來就富貴;而有的人生下來就貧賤?為什麼有的人安逸享受、花天酒地,卻可以擁有很多;有的人起早貪黑、省吃儉用,卻一無所有?
因為類似的原因,進入階級社會後,所有的上層建築都有一個重要的功效,就是用來解釋、解決人們心中的這種困惑。總而言之,它必須通過各種方法,讓人接受這種生來就是不平等的事實,讓人接受生活中存在的各種不公平。
總的來說,哲學、宗教必須得證明,這種不平等、不公平,是合情的、合理的;或是由某種神秘力量主宰的,任何試圖打破這種現狀的人,都是大逆不道的、都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而政治經濟學呢,必須得證明,這種現狀表面上不平等、不公平,但是它最符合大家的共同利益,如果打破這種現狀,大家的共同利益就會無從保障。
當然了,歷史故事、思想道德、文學藝術必須得通過各種方式弘揚正能量的方式,讓大家相信,這個社會雖然存在不平等、不公平,但是只要你心中充滿正能量,就可以追求到屬於你的幸福。
總而言之,大家不要習慣性的抱怨社會,只要你好好工作,一樣可以獲得幸福;再總而言之,這個社會其實是非常公平的,只要你好好努力,肯定會擁有你渴望的一切。
如果社會的上層建築,不能很好的解釋、解決人們的這種困惑,那就要壞事了,因為這就意味着社會要革命了!因為這意味着着,蠢蠢欲動、試圖顛覆現存社會秩序的人,將會越來越多。
當然了,在利益面前是沒有溫情可言的,所以哲學、宗教、政治經濟學、歷史故事、政治經濟學、道德、文學藝術,對維持社會的不平等、不公平秩序,自然有着很大的價值。但是它們本身不足以讓人們真正接受這一切。
在這種背景下,必須得有國家這種暴力機器存在;總而言之,現實的不平等、不公平,你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否則,軍隊、警察、法庭、監獄、刑罰在那裡等着你;而作為社會的個體,通常是無力挑戰這種龐然大物的。
最經典的就是,奴隸主階級會通過哲學、宗教、政治經濟學、歷史故事、思想道德、文學藝術讓奴隸接受現狀。但是這種內容,永遠是軟件;真正的硬件在於,哪個奴隸敢反抗,就會受到各種形式的懲罰。
如果奴隸面對的只是自己的主人,奴隸自然有機會逃跑、甚至殺掉主人取得自由人的身份。問題是,奴隸還需要面對一個有着幾萬、十幾萬軍隊國家機器,奴隸的所有反抗,似乎都是徒勞而絕望的。
再經典的就是,地主階級可以通過哲學、宗教、政治經濟學、歷史故事、思想道德、文學藝術讓農民接受現狀。但是這種內容,永遠也是軟件,真正的硬件在於,哪個農民敢高呼打土豪分田地、劫富濟貧、替天行道,都會被處以極刑的。
如果農民面對的,只是自己可以接觸到的地主土豪,農民憑藉人數上的優勢,可以輕易的實現打土豪分田地、劫富濟貧。
問題是,農民還需要面對的,是一個龐大的、有着向幾十萬、上百萬軍隊的國家機器,農民試圖打土豪分田地、劫富濟貧時,就會覺得一切是徒勞而絕望的。
當然了,等到這種不公平的現狀,讓越來越多的人陷入絕境中,最後推動黃巢、李自成之類的人登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總的來說,人類關係普遍惡化的起源,主要是因為剩餘產品越來越多了。
在剩餘產品不存在、或是非常有限時,人類奴役、壓迫人的動力非常有限,因為想奴役、壓迫別,那是承認巨大風險的、也需要支付巨大的成本(畢竟想長期控制一些人,絕不是件容易的事),卻不能獲得多少利益。
而隨着剩餘產品越來越多,人類在試圖奴役、壓迫別人,可能獲得的利益也就越大,人類願意為此冒的風險、支付的成本也就越大。
在這種背景下,人與人遂開始都象狼一樣互相看着對方。
關鍵是,剩餘越來越多,人類社會變得就越來越大、越來越複雜,最後人與人在財富、地們上的差距,真可以稱得上天差地別了。
在這種背景下,處於不同階級、階層的人漸漸會充滿各種敵對。
於是國家開始漸漸出現,因為沒有國家,那人類就等於生活在叢林世界裡,裡面只寫着一個詞,那就是弱肉強食。
國家出現後,最強有力保護的內容,就是劉邦所說的約法三章。換而言之,保證人們的財產、身體、生命權利。說得具體點,你敢偷盜,國家會管你;你敢傷人,國家會管你;你敢殺人,國家會管你。
這三項基本的權利得到保證,大家才會在那個人與人關係普遍惡化,人與人充滿敵視的社會中,擁有了基本的安全感。
小範圍內尊重這種秩序(保護人們的財產、身體、生命權利),通常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侵略、征服這兩個詞的存在,意味着必須得建立國家;因為你們這個部落內部保護大家的財產、身體、生命權利,外面強大的部落來侵略、征服你們時,你們向誰申請保護呢?
當然了,順着這邏輯推論,國家內部尊重這種秩序(保護人們的財產、身體、生命權利),也沒有多大的意義,因為侵略征服永遠存在,所以大家還得需要構建一個國際秩序。
契約論就是這樣解釋國家的起源、本質。
在這裡面,已充滿了利益、人性自私、邪惡、暴力的一面;但是,總的來說,這種解釋,還是充滿了浪漫的色彩。因為它的關鍵字還是契約、大家共同的利益。
我們里要講的階級論,顯然要比上面的解釋更黑暗、更暴力。因為在階級論的解釋里,國家維護的並不是大家的共同利益,而幫助少數人,壓迫、剝削最多數的人。
總的來說,國家的本質,就是階級統治的工具。在奴隸制時代,國家是幫助奴隸主控制奴隸的工具;在封建社會(這裡所說的封建制,特指以地主、農民為主體階級的社會),國家是幫助地主剝削農民的工具;在資本主義社會,國家是幫助資本家剝削無產階級的工具。
在這裡種理論中,奴隸主之所以能控制奴隸,就其因為有國家存在。
因為簡單的去看,占據人口絕對優勢的奴隸,隨時可能聯合起來殺了自己的奴隸主,讓自己擁有自由的身份。
奴隸之所以不敢這樣做,通常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們知道,自己無法逃過國家機器的懲罰。
當然了,在這種理論中,地主可以通過地租的形式,占據社會最多的剩餘價值,也是因為有國家機器的存在。否則,占據人口最多數的農民,隨時可以聯手瓜分了地主的土地。
甚至而言,用階級論去解釋,資本家可以無情的壓榨工人的剩餘價值,也是因為有國家機器存在,否則,占據人口最多少的工人,隨時可以逼迫資本家讓出更多的利益。
我們現在的問題是,國家機器保護這一切,是不是合理的?
這個很難說!
首先,一件事,所站的階級立場不同,得到的價值判斷就是不同的。
我們知道,歷史上有一個詞叫共產共妻。
這個詞,是不是純粹的污衊呢?如果站在統治階級的角度看,肯定就是鐵一樣事實。
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一個地主有十幾個大小老婆,還有一萬畝田地、還有上百間房子;後來解放軍來了。解放軍說,現在講究人人平等,所以你們家的田地,只要留下自己耕種的就可以了,剩下的都要分給沒有田地的農民;你們家房子,只要留下一些供你們住的就可以了,剩下都要充公分配給沒有住房的人;至於你的老婆嗎?現在我們婚姻法規定一夫一妻,所以你那幾個老婆,你只能留一個,剩下的都得讓他們出去嫁給別人.....
你說這個地主面對這種事實,還能想到什麼詞。因為這都是我的合法財產,為什麼要強行瓜分;這都是我的合法老婆,為什麼我只能留一個,其它的都得分給別人?這世界上還有天理沒有了?
當然了,我這裡是拿地主舉例子。換成資本家也是一樣的。
問題是,站在底層的百姓角度看,可能就是另一種感覺了。
聽到打土豪分田地的消息,無地的農民,肯定會覺得,領導大家幹這一切的人,那就是傳說中的大救星。
當然了,聽到政府用法律限定八小時工作時、限定最低工資標準,還給工人弄出很多法定休息日、福利待遇.....;一直在血汗工廠工作的工人,難免會有一種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感覺。
問題是,站在地主、資本家的角度,難免會覺得,這還有天理嗎?因為一個講法制、講人權的社會,怎麼會出現這種事呢?
因為類似的原因,林肯宣布廢除奴隸制時。不同的人,就會有不同的看法。
站在大眾的角度,自然會認為林肯代表正義。問題是,站在奴隸主的角度,林肯這就叫公然踐踏美國憲法、公然踐踏人權、法制、聖經。
於是,為了反抗林肯的倒行逆施,無數熱愛自由平等法制的南方白人,那是前仆後繼的鬥爭了很久。
最後南方敗局已定,依然有一個志士,抱着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念頭,把林肯槍殺了。這個人在殺林肯前說,雖然林肯代表的國家機器已武裝到了牙齒上,雖然我知道,殺掉林肯的結果,就是死路一條,但是為了正義公理我依然會不惜與他同歸於盡的!
在許多的邏輯里,這是一種什麼精神?這絕對是一種超然於利益之上的精神。如果說這個人為了利益才這麼做。肯定是無恥的污衊,肯定是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為這個人如果為了利益,怎麼會抱着同歸於盡的念頭殺美國大哥呢?
總的來說,人的立場不同,同樣一件事,得出的結論就會截然不同。
也就是因為類似的原因,同樣一個歷史人物,在有的人眼中,那就是如同聖人一樣偉大;在有的人眼中,那就是邪魔一樣可怕。
古代歷史,因為資料有限,而且通常只是勝利者控制着話語權,所以我們的看到的歷史人物,通常很容易臉譜分明的。越往近現代,政治人物的臉譜越複雜,因為一個有影響力的政治人物,通常都是贊之有、謗之者也有。
任何一個有影響力的政治人物,通常都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一個人可以對社會、歷史產生巨大的影響,通常都是因為背後有無數人支持他;這些人支持他,原因非常簡單,那就是因為他代表着他們的利益。
在利益面前,能保持超然態度的人非常罕見。所以一聽要廢除奴隸制,最講人權民主自由的美國公民,也突然感覺天要塌了,於是一場戰爭,讓美國十分之一的都參與了進去。
回到美國上一次大選。
一個看似小丑、蠢瓜笨蛋的特朗普竟然大獲全勝了。
特朗普為什麼會大獲全勝,無非是因為他深刻的洞悉了美國民眾的真正渴望。雖然許多渴望端上桌面,雖然許多渴望登不上大雅之堂;雖然把這些渴望說出來,人們都會覺得可笑。但它確實是普遍美國人的真正渴望。
於是在人們的嘲笑聲中,特朗普成功當選了美國總統。
美國因為有選舉這種事存在,所以我們總能很清晰的看到,民眾的支持,對政治人物的重要性。
但是,在沒有選舉的時代、地區呢?人們會用別的方式投票,人們會用自己的態度投票,人們會用自己的腳投票。
所以光緒皇帝親政後,制訂了一系列高大上的政策,結果呢?大家都齊刷刷的跑到頤和園,請老佛爺繼續出來主持工作。雖然說,太后主持工作缺乏足夠的法理支持,但是大家就是希望太后出來主持工作,皇帝就只能靠邊站;雖然說太后老佛爺就是傳說中的老妖婆,但是就是有無數人希望太后老佛爺出來主持工作。
所以,崇禎皇帝不能代表大家利益,大家會跟着李自成、張獻忠去混。雖然說,跟着李自成、張獻忠那就叫作賊寇,但是大家要跟着李自成、張獻忠去混。
是不是說得有點遠了。
我們再書歸正傳,高高在上的、支持一個階級壓迫另一個階級的國家機會存在,是不是應該推翻呢?這個很難說。
是的、我們可以說統治階級在為自己利益辯護時,許多道理是標準的歪理邪說。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它肯定不會全是歪理邪說,有一部分就是能說通的。
比如,我在以前的文章中一再說。任何試圖證明皇權神聖的理論,其實都是在扯淡。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在廣闊的小農社會中,如果皇權的神聖性被打落在地,屬於天下的,通常就是一場災難。總的來說,在皇權瓦解,到皇權重建的過程中,讓人總會發出,寧為太平犬,莫為亂世人的感慨。
關鍵是,階級的存在,並不會隨着人們的思想道德而改變,因為它只是客觀環境的產物。
所以,美國最初的近百年時間裡,北方是資產階級、無產階級為主體;南方則是奴隸主階級、奴隸階級為主體。這真是因為南方人、北方人的思想道德不同嗎?顯然不是的。
我們現在的問題是,為什麼在不同的客觀環境下,會產生不同的階級呢?請大家關注下一節:生產力發展了階級就會發生變化
待續
________________
糾正一個問題, 林肯不是因為解放黑奴而遭遇南方叛變,南方叛變是因為關稅之爭,林肯打不過南方聯軍才想出來鼓動黑奴逃跑。 就如同當年蔣介石打不過馮玉祥就送妓女誘惑馮玉祥的軍隊一樣。相反林肯答應南方如果不分裂可以蓄奴。
第二個問題, 無數人支持老佛爺出來執政不是事實, 是那些可能失去權力的貴族不滿光緒而拋棄皇帝。慈禧病重權貴害怕清算而收買太監把光緒先毒死了。
為啥說第二個問題? 中國傳統體制里的政府與中層權貴的關係是對立的, 反而與底層百姓利益一致。 作者看不清中國傳統體制的這一個特點,把中國的三層牽制結構解讀成兩層對立結構, 後續分析很可能互相矛盾,不得要領。 比如說作者看到了“在皇權瓦解,到皇權重建的過程中,讓人總會發出,寧為太平犬,莫為亂世人的感慨。”, 但是作者就搞不清中國政府舊時代最大的功能就是壓制豪強, 特別是災荒年份, 強力阻止豪強囤積居奇,抬高糧價(按市場經濟規律辦事啊, 被市場萬能教洗腦的同胞可以要反思警醒一下了)然後大規模救災。 如果政府變成豪強的傀儡, 結果當然是豪強乘機土地兼併,百姓賣兒賣女,其餘的餓死, 當然不願意餓死的會造反革命了。 當今世界歐美頻繁發生的經濟危機就是因為政府壓制不了資本家的唯利是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