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維網每日文摘不知從哪裡轉載(華文媒體轉載時很少給出原文出處,是對知識產權不尊重的普遍表現)政法大學李筠一個演講文稿片段(https://digest.creaders.net/2020/08/07/2253478.html),並加上標題《中國政法大學教授李筠:西方正在衰敗嗎?》。這個問題其實對即便長期居住在西方國家的華人來說都沒有清晰回答,顯然日常生活或地區新聞都不乏正反例證碎片,在沒有充分經過理性與知識系統思考下,這些似乎為正反論雙方都提供了足夠辯護彈藥。比如美國儘管經歷過2008年金融崩盤,正在經歷着Covid-19疫情是剛剛快速起飛的經濟嘎然止步,比起其它西方國家經濟似乎還沒有絲毫長期衰退的跡象,而科技軍事創新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活躍,股市雖然動盪但至今並沒有看到歷史最長牛市在經過短期調整後要結束甚至進入熊市的跡象,同時社會撕裂不斷,政府與政治腐敗令人十分吃驚,國家債務前所未有暴增,法律與秩序面臨從內部出現極端勢力的尖銳挑戰。與美國類似歐洲其他國家也正經歷着某種程度社會政治動盪,難民危急,甚至極端政治勢力崛起,在歐盟框架下國家主權面臨非民選官員集團腐敗和操控的挑戰,有些國家長期以來毫無限度收買選票政策導致高福利使國家經濟瀕於破產,可是在基本社會政治經濟層面並未徹底失控,現有體制似乎仍有足夠自愈能力,似乎不至於進入長期衰敗。
李筠教授似乎靠國內可以獲取有限資料前提下,重點研究西方政治,西方政治思想史,以及西方政治變革和現代化經歷,2015到2016年曾經在哥倫比大學訪問研究一年。即便如此對於政治學來說只靠有限書本知識,十分有限地接觸其他國家政治歷史檔案,沒有絲毫西方現實生活經歷的學者來說幾乎無法把握現實政治脈搏。政治學有句名言: 政治根植於當地。政治學不像理論物理學,更像實驗物理學,必須不斷採樣才能知道當前狀態與發展趨勢從而實時(繼續)把握調控這個體系。應當指出,作者的政治學直感不錯,在國內缺乏獨立思考,政治學行業更充斥着獻媚御用風氣氛圍里仍通過自己有限的觀察透鏡看到西方體制的基本趨勢難能可貴,而不是像大多數政治學“專家”那樣只會用D賜予歪透鏡觀察西方。
此篇演講稿出自其《西方史綱50講》一節,對西方是否衰退作者延續自己在前幾講里思路脈絡,特別是對個人主義以及文化探討里去理解其結論,雖然教授的結論還算公允(客觀),對西方“文化名流”唱衰自己體制的下作與偏頗一針見血,而且認為出現這種反社會文化思潮本身之現象說明了“西方文明很可能出現問題”,顯然其邏輯性缺乏內在連貫,特別是對個人主義的理解,帶有明顯的空洞與臆想,就像有讀者在不喜歡其系列演講的理由(https://www.jianshu.com/p/7ce30746cf00)指出那,卻發獨特觀察,沒有洞見,空洞居高臨下論述。
這並不能完全歸咎教授本人努力不夠,而實在由其所在社會文化狹隘性限制。一個七十年代出生國內學者,不要說本人,其父母也許在這個集體主義思維主導環境下就生活幾乎所有成年時代。他們自小在充斥着“要做共產主義接班人”螺絲釘思想熔爐里被“百鍊成鋼”,再經過鎮反,大躍進,反右,四清,文革,陸肆等不間斷,“每七八年來一次”誅心運動的系列冷淬,但凡有絲毫自由思想,存留丁點個人主義,也許已經像張志新,遇羅錦,林昭那樣被酷刑滅絕了,要不就是送到類似夾邊溝農場那樣地方在廢人(非人)勞作里被自消自滅了,如果有幸活到文革後經過陸肆,不是像王丹等被迫逃往國外,就像劉小波那樣在終身(不斷)監禁中被死於非命。這樣社會環境裡做鍛造出的頭腦,對個人主義的價值觀缺乏原始體認,人性都被改造成為D國需要犧牲一切個人利益直至生命,尼瑪個體生命還有什麼價值而言?!沒有對生命,對個性基本敬畏,個人主義是何物基本等於天書。我們許多現代小朋友也許已經忘記了個人價值存在,自然而然被舒服洗腦毫無覺察,也許對個人主義的理解就是攀附權貴,不擇手段追逐利益,這些原本不是個人價值真正體現,而是在那個標籤為“革命大熔爐”,實為“絞肉機”的體制下個人生存之道的扭曲版。土改群眾,反右積極分子,紅衛兵,小粉紅就是這樣一群又一群,自覺不自覺被體制扭曲的典範。
在這種大前提(背景)下再讀這篇節選文章,顯然許多論述本身不僅空洞而且表象認知也不足。比如在個人主義與傳統一節里對西方個人主義興起的歷史表述,對法國大革命基本判斷,顯然無法擺脫國內教科書誤導(極端片面)框架。“法國大革命把世俗的、理性的、擁有自然權利的個人推到了極端,掃蕩了整個西方”顯然不符合基本歷史事實。在這裡作者暗含前提是法國大革命尊重個人,相反法國大革命並非是對個人權利尊重,而是在集體主義旗號(名譽)下粗暴剝奪他人財產與生命。這不是“將個人主義推到極端”而是徹頭徹尾地以全民國家利益為由,非法(肆意判決式)剝奪(少數人認為需要被剝奪)任何個人的一切權力直至生命。這種對西方個人主義發展歷史的理解如果不從小粉紅生而配備的歪透鏡里觀察,任何一個幾乎沒有任何教育背景知識背景的人從常識判斷這場革命行為都不會同意這種奇妙的判斷。
其中另一個奇葩判斷“形形色色的保守主義嚴厲批評個人主義無法無天,人變成了寡廉鮮恥的野獸,文明就瀕臨崩潰了”,並且藉助尼采的口說“西方以基督教為底色的傳統文化已經土崩瓦解”更是無稽之談。有點政治常識的西方人都知道,不同於D國政治語境,西方保守主義並非排斥個人主義,而是拒絕極端個人主義(各種“進步”極左思潮所鼓吹那些有人性弱點所驅使種種個人追求)。保守派堅持個人在憲法保護下的所有自由而不是毫無限制損害社會個他人個人自由的極端個人主義。美國憲法所保護的個人自由與基督教義緊密相連,自從制憲會議以來,此憲法的核心價值一直是世界矚目獨一無二的理想燈塔,就連法國大革命所在國的理想主義者都嚮往無比,獻上一個巨大自由女神雕像表達對這個憲法下誕生的一個新國家無以言表的崇敬之意。就連世界極左頭頭毛先主席都表達了對美國共和黨所代表的保守派信任與欣賞,因為他們至少誠實。
在這個章節里作者判斷不乏客觀因素,比如“在西方,批判是文化人的天職,唱衰西方的話題是西方文化人的家常便飯”,但同時不知他為何沒有看到西方知識界對個人價值的讚賞與捍衛比如哈耶克為代表的那些個人自由捍衛者。又比如“從現代西方文明五百年的發展來看,個人主義確實有問題,但不致命,最關鍵的是它有解決問題的結構性力量”,這些觀點都反應作者再既定體制思維與個人獨立思考之間搖擺不定,既要發現客觀事實,同時不可避免陷入那個歪透鏡觀察的視角里,無法徹底客觀對待西方世界歷史與現實。
不想通篇主義觀點評論,以上幾個列子說明,一種世界觀一旦形成,即便你有意願精良客觀,伴隨思維成長形成的偏見幾乎無法避免,特別是成長在一種奇葩教育體制里,灌輸幾乎無處不在,背景(思維)污染與生俱來,思維遵循一種特定(不被世界接受)邏輯的環境,即使成人後你開始在西方居住,如果不經過思維上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同時伴隨知識(從語言,語彙,語境,語義全面地)更正,邏輯上撥亂反正,世界觀得以矯正,可以預見客觀獨立思考幾乎仍然無法實現,這也許是很多同胞雖然生活在西方國家,卻總是無法擺脫思想束縛,邏輯限制,對現實許多問題的判斷結論與當地人格格不入。這種無法融合與當地的窘況也許出在原生思維與邏輯局限,葉落歸根就不可避免。
最後想到一點,對於政治學歷史與現狀研究,通篇看到的是西方文人如何說,卻沒有看到西方政治學者或政客們如何說或作,這就令人十分不解,這是學術通史演講還是繼續(無意識地)洗腦繼續,很難判斷。